可能是许久没有跟人说过自己的过往了。
也可能是他从来不敢跟别人说。
今天既然说起了这件事，小老头就干脆说个痛快。
从他如何在重重包围中金蝉脱壳逃出来，到后来投靠土匪，土匪被剿灭后，又想跑去南方，逃去岛上。
最后经过多年的折腾，他终于认清了现实。
那群只会贪钱抢功劳的人，是不会再打回来了。
自己也跑不过去了。
于是为了谋生，他做起了买卖人口的勾当。
“我有什么错，全是老天爷不长眼！”
“几百万的军队，飞机大炮都tmd的是外国货。”
“怎么说没就没了！”
“那是你们鱼肉百姓，不得民心！”
吴新民的话好像刺激到了他，小老头跟疯了似的狂吼道。
“老子在前线卖命，睡他个姑娘，拿他点钱怎么了！”
“当兵吃粮，吃粮当兵。”
“上面发不下军饷，我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上面可以这么干，我们为什么就不行！”
小老头的情绪很激动，根本没有注意到吴新民正在一步步的靠近他。
“正因为你们都这么干，所以老百姓才不会帮你们。”
“你难道就没想过，你在前线打仗，你的父母妻儿在家乡被你那些有着同样想法的战友们欺辱。”
“你能咽下这口气吗！”
“不可能！”小老头斩钉截铁的吼道。
“我都做到团长了，他们那些人怎么敢！”
吴新民：“那你的家人呢！”
此话一出，小老头顿时就沉默了。
他低头垂眸，握着枪支的手也渐渐的落了下来。
吴新民趁此机会，一脚飞踢，直接将小老头踹倒在地。
紧接着，动作利落的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枪，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被制服的小老头并没有反抗，而是双眼无神的盯着地面，嘴里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英子！”
吴新民朝屋里大喊。
“找根绳子过来。”
“哦！”
听到吴新民没事，英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起身将孩子放回了炕上，然后快速出屋寻找绳子。
好在这些东西都是他们这群人平时作案时经常用到的东西，倒也不难找。
英子从门口找出来一根又粗又结实的麻绳，给吴新民递了过去。
两人合力将小老头捆绑的结结实实。
等再三确定小老头没有逃跑的可能后，英子才发现，吴新民的右臂已经被鲜血染透。
“吴知青，你受伤了！”
“我帮你看看！”
英子刚要伸手去触碰他的右臂，就被吴新民给躲开了。
“你别碰，我没事！”
本来伤口就疼，吴新民还真怕这个小姑娘下手没轻没重，再给自己造成二次伤害。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去找块布来，先帮我把伤口包扎一下。”
“好！”
屋里有两条被洗的发白的床单，英子用力的撕下一长条，递给了吴新民。
“你让我自己包扎？”
“你好歹也算是个人民教师，脑子怎么这么笨呀！”
被嫌弃的英子，不悦的嘟囔了一句。
“你让我帮你包扎，你倒是说呀！”
“你刚才还不让我碰呢，现在又让我包扎，自己还不说，又怪我笨，真难伺候！”
对于英子的抱怨，吴新民就当没听见。
现在的他只想快点回家，然后好好的睡一觉。
“哎呦，你轻点行不行！”
“这是枪伤！”
“知道了，知道了！”
“你别乱动，不然又会弄疼你了！”
事实证明，吴新民的猜想是对的。
就在院子的后面，英子发现了一辆骡子车。
他们二人合力将小老头扔到了车上。
好在小老头并不重，抬起来也不算费劲儿。
吴新民坐在车上，负责看管着小老头。
英子将孩子放在自己的旁边，然后赶着骡子车凭借记忆中的道路，朝县城而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小老头，在临进县城的时候，突然开了口。
“年轻人，你不是问我的家人呢！”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说着，小老头那双布满沧桑的眼睛，渐渐蓄起了泪水。
“我从战场上逃走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家。”
“可到家后我才发现，我的家已经没有了！”
“有几个像我一样的散兵游勇，夜里持枪闯入了我们家。”
“不仅把金银细软都拿走了，还侮辱了我的母亲和妹妹。”
“我父亲一气之下拿着菜刀跟他们拼命，结果被活活打死了。”
“后来妹妹上了吊，母亲投了井。”
“我到家的时候，我家房顶的草都有半人高了。”
听完他的叙述后，吴新民不解的问道。
“你家里如此的遭遇，你为什么还没有幡然醒悟，还要四处的逃窜。”
就听那小老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不是说过吗，我之前做的那些事，就是枪毙我十回都不够。”
“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这些年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敢去想我的家人。”
“连做梦都不敢梦到。”
“因为我怕他们会在梦里问我，为什么会跟那些杀害他们的凶手是一类人。”
“我没脸见他们！”
“我是个懦夫，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也不敢面对自己犯过的过错，更没有以死谢罪的勇气。”
“现在我被你给抓住了，我终于要解脱了！”
“所以，我还要谢谢你！”
对于他的感谢，吴新民并不想要。
骡子车停在县公an局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吴新民和英子跟值班的人员说明了自己的情况，立即引起了工作人员的重视。
他们先找来医务室的大夫，给吴新民处理伤口。
好在他的命大，子弹只是擦了过去，并没有留在体内。
随后，公an同志们在吴新民和英子的带领下，连夜来到了那个地窖的位置。
三具尸体，两个活人很快就被抬了出来。
砍死大个和瘦猴子的那个女人醒来后已经疯了。
双腿被打折的女人，则是神情呆滞，对办案人员的询问，没有任何的反应。
等他们再次回到公an局的时候，魏满囤等人已经等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