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选的服装和饰品已经提前送来，稍后沈瑶就要换好衣服去走个过场。

    真的是走个过场，因为皇帝要坐在屏风后面，而秀女们能见到的只有皇后、贵妃和德妃三位妃嫔。

    何况以皇后常年礼佛，不理后宫俗务的表现来推断，这次面选能不能出现都是个问题，能否被选上全看未央宫这些嬷嬷们的日常记录和皇上对秀女家世的考量权衡。

    沈瑶之所以对自己有信心，是因为她先前和沈春柏提过的小道，还有自身对皇上品味审美的揣测。

    沈瑶美则美矣，但这具身体的容貌过于无害清纯，是后宫最不缺也是皇上最放心的类型。

    人的喜好往往是一类而不是一个，何况沈瑶在未央宫半个月表现良好，嬷嬷们的日常上报记录中总有她的身影出现（源于系统偷偷告密），皇上百分之九十会留下她。

    至于剩下的百分之十，不是有之前安排的场外求助。

    “沈小姐，时间不早，咱们该去长信殿了。”

    候在门外的宫女出声提醒，相同的话在未央宫不同房间出现，也让整个宫殿活了过来。

    与未央宫相隔甚远的凤仪宫，又是一种不同的场景。

    “娘娘”

    桂嬷嬷站在皇后身边，一双眼里满是无奈。

    “嬷嬷，便说本宫身体今日不适，此事让贵妃代劳了吧。”

    皇后挺直腰身，面无表情地跪在佛龛前诵经祈福。

    这是她自早产之后常年会干的事，好像唯有如此，才能安抚心中的空缺，才能在晚上睡个好觉。

    桂嬷嬷嘴巴张张合合，最后还是无奈叹气，“是，奴婢明白。”

    转身离开小佛堂，桂嬷嬷摆手招来候在不远处的婢女，“去一趟永宁宫，只道皇后娘娘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今日面选一事，辛苦贵妃娘娘。”

    婢女：……

    “嬷嬷，娘娘她”婢女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佛堂里的背影，心道娘娘真是好脾气，如今宫里只知贵妃不知皇后，娘娘竟一点都不在意。

    “娘娘自有她的想法，你快去快回，莫要耽误时间。”

    桂嬷嬷言语示意婢女赶紧离开，不要做无用功。

    婢女忙不迭点头应是，心里嘀咕皇后娘娘太过随和，导致永宁宫的人总喜欢蹬鼻子上脸。

    唉，希望自己这趟过去能顺利吧，不然受到刁难也只能忍气吞声，谁让皇后娘娘不在意这些呢。

    纵使贵为虞国皇后，一国之母，不受宠爱也不好过。

    “呵，这是皇后娘娘自己的选择，又能怪得了谁？”

    永宁宫正殿，贵妃坐在圆凳上由着身边婢女伺候梳洗，听见外面传来的禀告一脸不以为意。

    “娘娘，皇后娘娘为何总爱沉溺过往？”

    像这种推给自家主子的事太多，她们做奴婢的都无法理解。自己的活不干总想着往外甩，那这皇后当的有何意义。

    “莲香啊，这可不是什么皇后娘娘爱沉溺过往，是她根本走不出来。”

    贵妃捂着嘴痴痴地笑出声来，一身金簪叮铃作响，配上衣服绣出的大朵芍药，瞧着十分贵气逼人。

    “咱们宫里的老人少，有些事你们小年轻不知道。”

    贵妃是当今圣上登基后第一批选秀进宫的人，出身高门才学俱佳，若不是前几年家中父亲在政事上与皇帝想法相左，如今的皇后之位早该换人。

    冷哼一声，贵妃任由婢女替她整理胸前衣襟。

    罪魁祸首还有脸在那装受害者，也就糊弄糊弄什么都不懂的新人，皇后？一个活死人而已。

    不知想到什么，贵妃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走吧，别让本宫那些妹妹们等急了。”

    一甩袖子，贵妃坐上门外轿辇，带着宫人们浩浩荡荡出门。

    路上碰见同样赶去长信殿的德妃，贵妃还嘴上不饶人地讽刺几句。

    两人家中都有朝堂高官，自身又是走才女那一挂，互相见面便有些红眼迹象。

    最近几年德妃祖父告老还乡，明面上拼不过贵妃，两人才缓和了些。

    “请贵妃姐姐安”

    德妃容貌寡淡，周身气质难得，与之说话都带着如沐春风之感。

    可惜德妃的这点本事在贵妃跟前碰壁无效。

    “不敢受德妃这个安，本宫比不得德妃出口成章，就怕一个不好让德妃误会，惹的皇上怪罪本宫。”

    略显随意地伸手弹了弹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屑，贵妃摆手催促宫人们快走，“今儿出门怎得没看黄历。

    莲香，下次再碰见这种事，记得一定要走另一条道才是。”

    德妃：……

    虽说两人都是正一品妃，可德妃排在四妃末尾，贵妃却位列四妃之首，两人之间差了半个品阶，以至每次见面，德妃都要容忍贵妃一二。

    偏偏贵妃这人行事我行我素，实在不知收敛。

    哼！

    这也配叫才女？

    可惜了周太师的好家教，不过也是，继室女而已。

    等贵妃的轿辇走远，德妃才出声让宫人们跟上。

    伺候德妃的婢女芸香时刻关心自家主子情况，见主子情绪不佳，赶忙借着身边的人指桑骂槐，替主子排解心绪。

    德妃脸色淡淡地笑了笑，“无事，和贵妃这么多年的老对手，她说话什么样本宫早就习惯，”可惜去年冬末淑妃病死的时候贵妃没能一起走，都怪自己心太软，一包药的事犹犹豫豫。

    低头看了眼漂亮修长的手指，德妃突兀地问了一句芸香，“最近得宠的是长乐宫的唐美人？”

    芸香一愣，跟着点了点头，“主子，是唐美人，还是从贵妃娘娘的永宁宫出来的老人。”

    进来分配到永宁宫，随后就生病，养了快两年，最近才见到皇上升至美人，目前算是宫里新宠，听说隐约有升婕妤的兆头。

    德妃捏着帕子单手捂住嘴角，“永宁宫除了唐美人这个沧海遗珠，还有几位据说容色不错，只是缺了点运气和机遇，”毕竟永宁宫是贵妃的地盘，贵妃的性子既霸道心狠又睚眦必报，谁敢在永宁宫争宠。

    芸香眼睛一转，当即明白主子打的什么主意。笑呵呵的表示永宁宫确实有几位让人可惜的妃嫔，出身小门小户，连个正五品的才人都没能捞到。

    如果自家主子想伸手帮个忙，相信那些宝林御女们肯定愿意。

    “找个机会帮帮她们，同是姐妹，本宫也不愿看她们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而且还能给贵妃添堵，德妃高兴着呢。

    芸香低头应了声是，将主子说完的话记在心里，同时琢磨着挑选合适的机会将人推出去。

    这主仆两人也挺有意思，大部分目光都在贵妃身上，对宠爱也不是很看重。

    ‘不看重不是很正常？贵妃和德妃的年纪与皇上不差两岁，’以皇上喜新厌旧的超绝本事，贵妃和德妃争宠只会自取其辱。

    换好衣服带上首饰，沈瑶神色如常的站在长信殿外。

    周围全是与沈瑶同样穿搭的秀女，大家几人一组，排成长队，不远处是放好的巨型屏风。

    皇上几人还未过来，沈瑶闲着无事便与系统闲聊。

    作为旁听过后宫诸多八卦的系统，偶尔蹦出来的几句话就能帮沈瑶大致捋清后宫局势。

    例如皇后游离在外，贵妃与德妃一直不对付，去年刚下线的淑妃藏有辛秘，新宠唐美人是贵妃宫里旧人……

    ‘宿主，感觉宫里很不好混啊，’系统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下巴，‘就算宿主生下子嗣，养平安养大也要耗费诸多心血，’甚至连皇上都不可信，啧啧啧，好惨。

    ‘古代就没有好混的内宅，’不然宫斗宅斗是怎么来的？

    人心不易满足，不管在哪都免不了争个输赢。

    一人一统站在原地聊天，随着时间一点点临近，贵妃和德妃的轿辇先后出现，至于皇后和皇上，一个不来一个晚一些过来。

    贵妃的装扮一向华丽张扬，与她的名字和出身完全相反。

    其实贵妃一开始进宫还不是这样，如她的名字周舒蕴一般，自带神韵，灼灼风华不入俗态。

    是什么变成如今这样穿红戴绿，金簪插满头的呢？

    或许是第一次有孕小产之后？还是亲爹周太师一再与皇帝叫板，亦或是宫里频繁进新人，皇上流连后宫却不来永宁宫？

    德妃看着与之前判若两人的贵妃，心里竟有瞬间恍惚。

    突兀的扯开嘴角笑了笑，德妃暗自唾弃自己想太多。

    后宫里谁不可怜？倘若周舒蕴这样便算可怜，那其他妃嫔岂不是可以说更惨，包括她自己在内，谁有周舒蕴这么大的底气和背景。

    跑偏的思绪不过眨眼便恢复正常，德妃垂眸摸了摸臂弯处的祥云纹，听着贵妃一脸不耐烦地让秀女们依必须上前问话，眼神中的冷意跟着透了出来。

    果然，宫里的妃嫔们不讨喜，外面的妹妹们也很让人厌烦。

    皇上真是个贪心的人呐，有她们这帮姐姐妹妹还不够，竟要再次甄选妃嫔入宫，真会让人心里不舒坦。

    排着队站好的秀女们弯腰行礼，将学来的宫规一丝不苟地展示出来，哪怕家世厚实有大学士亲爹，也都得老老实实听上面的两位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