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此,才回禀道:“东岳边防军黎明时分突袭军营,景将军早有准备,才没让他们将马维劫走。今日便是交接之日,景将军担心他们趁您出事,大做文章。”
“这一招里应外合着实不错,内奸找出来没有?”
“找到了,是在马厩负责清扫的一名杂役兵。马忠宪派人抓了他的家人。”
“哼,想要釜底抽薪一劳永逸,本将军倒要看看他们的能耐。按计划行事,不过...”姬冥修略一沉凝,俯首在那为首之人耳旁说了什么,那人听后,便即刻带人领命而去。
他立于赤水河畔,凝望着远处河山,戚沐九看着他沉静的身影,竟感受到了一丝隐隐的孤寂。
她刚刚已经给森林里的其他人发送了撤离信号,虽然知道他们在里面已凶多吉少,却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她同时也给丹阳城的葛根发了消息,相信他过不了多久便会闻讯赶来。
她和姬冥修能活着出来,多亏了球球,要不是它,她想象不出她还能在森林里坚持多久。而他们现在要离开,如果球球愿意,她肯定会一百个同意带它走,然而那片森林应该是它自小生活的地方,它也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方式,若要它贸然离开,它肯定不会应允。
不过她还是要问问,毕竟小家伙还在这儿呢,她总不能一言不发扬长而去,那也太没礼貌,忒没良心了些。于是她试探道:
“球球,我们要离开这里回沙川去了,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只见它微微欠了欠肥胖的身子,眨了眨无辜的卡姿兰大眼睛,在那片纯澈的墨蓝里,她看到了深深的迷惘。
“那你喜不喜欢待在原始森林?”
它想了一会儿,微微摇了摇圆溜溜的脑袋。森林里全是毒蛇猛兽,它每天不是东躲就是西藏,还记得有一次出来觅食,差点被食人花吞吃入腹,幸好它反应快,躲在了那条想要吞吃它的吞天蟒身后,让它们强强相斗,它才趁机躲过一劫。
戚沐九见此,继续游说:“离开这里,跟我们去沙川的沙华岭,那里鸟语花香,绿树成荫,漫山遍野都是红彤彤的苹果,还有跟你一样的小兽穿梭其中,你可以跟它们做朋友,一起在山上逮野鸡。最最重要的是...”
她语气故意一顿,夸张道:“那里没有像食人花或吞天蟒那样的大怪兽,比原始森林安全多了。即便有几只不长眼的大野猪出来作恶,也会被勇猛的沙川军打得屁滚尿流。瞧瞧我身边这位,先不说他欠了你人情今后定会结草衔环保你过得滋润,就说他大将军的身份,那可是沙川军的头头,顶顶的大哥,有他罩着你,你在沙华岭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走。怎么样?”
小家伙已经被她的糖衣炮弹砸得晕晕然,苹果,自由,朋友,保镖,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可是全都有了,不过它还有最后一点顾虑。就是它以后是不是一辈子都只能待在她说的沙华岭,而不能跟她待在一起了。其实,比起苹果,它更喜欢她身上的味道,想要永远跟她待在一起。
戚沐九似是看出了它的苦恼,“你如果在沙华岭呆腻了,以后可以跟着我一起回盛京城,那里热闹非凡,可好玩了。”
小家伙听罢,走到她脚边,围着她转了几圈,最终翘着尾巴往前走去。
戚沐九喜不自胜,收获小可爱一枚,哈哈,这下生活不会单调乏味了。
而一直静默不语,看着她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降服小狐狸的姬冥修也不由微微勾起唇角,有只小动物似乎也不错,最起码可以借此多了解了解她。
被当做工具人的某球,正撒欢儿似的东瞅瞅,西看看,忙得不亦乐乎。
走出赤水河经过虎潭时,他们碰上了前来接应的葛根几人,身后已然跟着景飒从沙川派来的一辆马车和两队铁甲精锐。葛根的腿明显还有些一瘸一拐,但看着能勉勉强强行走。
“大将军,那马忠宪撕毁协议,出尔反尔,倒不如把他那龟儿子直接划拉了,给咱沙川军祭旗。”
“说话都不过过脑子。马维驻守金川多年,且并无大过。一旦被杀,容易激起东岳民愤不说,更会助长敌军士气引发边境战争,这样的怒气,你确定能承受得起?”
葛根喉头一噎,悻悻道:“那也不能轻易放过那老贼。大将军,您回去后点俺两万精兵,咱们直接将那石涅矿抢了过来不就得了,还跟那老贼废什么话?!”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武力解决。更何况,那座矿产地处两国边境,若是处理不好,龙渊的声名也会因此受损。”
“那丁建阳隐瞒朝廷中饱私囊,竟是连开采权也一并让了出去,还真没见过监守自盗到如此地步的狗官。本是两国共采的事情,却生生便宜了那马忠宪,还真是贪官误国啊。”
听到这里,戚沐九算是弄明白了一些。那墉城太守丁建阳,在其管辖之地发现了石涅矿,想着若是不上报朝廷,偷偷开挖好赚个外快什么的。结果可能是开挖的动静太大,被驻守金川的马维给发现后告诉了自己的父亲马忠宪,马忠宪听后当然不干了,这矿产有一半可是在东岳地界,怎么能白白便宜了那丁建阳。
马忠宪父子俩驻守金川多年,无异于土皇帝,那石涅矿他们完全可以不上报给朝廷。而丁建阳这边不行啊,一听说马忠宪要把他私挖矿产的事给捅到盛京去,顿时吓得前去求和。二人见面一合计,丁建阳只能妥协,先不说他手上没对方把柄,但即便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结果也只能是两败俱伤,倒不如各退一步互利共赢。于是他干脆把开采权让出去,自己占四成,坐享银子哗啦啦地入账,既方便又安全,还不用时刻提心吊胆被发现。
就这样龙渊对这座石涅矿的开采权便被太守丁建阳给让了出去,这且不说,她在桃花酒楼就听说这次墉城的水患,事故调查的主因竟是建造河堤的材料以次充好,用现代话说就是豆腐渣工程,而当时负责督造此项工程的正是丁建阳。退一万步说,即便此事与他脱得了干系,他到时也难辞其咎。
这太守丁建阳是大大的蛀虫已毋庸置疑,就是不知这大大的蛀虫,背后有没有供养更大更肥的蛀虫。
“丁建阳自有律法处置,暂且不说。问题是马忠宪,到手的鸭子要飞了,他自是不舍得。不过,本将军有的是办法让他心甘情愿。”
瀛都那边其实也是在坐山观虎斗。马忠宪私采石涅矿的事情,东岳朝廷不会不知,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马忠宪父子因此事顶在前面,一来可以分散来自龙渊对瀛都的压力,二来也可顺便敲打敲打马忠宪,你当初若把开采一事上报,现在出事朝廷可能会出面解救,但你既然决定瞒着,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要知道,龙渊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所以瀛都这边可以说完全放任不管。两败俱伤最好,丢了半边儿矿产也不打紧,要的就是借刀杀人这招。马忠宪盘踞西部边疆多年,功高震主,瀛都早就想找个法子给他点颜色瞧瞧了,这不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只要能重挫那定西侯的锐气,那半边矿产他们宁愿便宜了龙渊。
瀛都把内忧看得重于外患,这次铁定要让马忠宪自吞苦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