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砚被段泽川和南笙安排到了王宫的南熏殿住下。
她没有拒绝,欣然住下。
她初来南境,对这里人生地不熟,既然他们已为她安排好,倒也省去她不少麻烦。
南笙因着怀孕,不宜劳累奔波,于是段泽川带着她游览了两日的花城。
花城气候宜人,平均气温在二十五度左右,距离王城一里半左右的地方就是太阳海。
夏日炎炎,海浪拍打着海滩,泛起层层洁白的浪花,波涛自远方的天边,层层叠叠涌向岸边,在沙滩上拖出一条条逶迤美丽的弧线。
沈黎砚在沙滩上捡拾着美丽的贝壳,细碎绵软的沙踩在脚下,有一种舒适自在的慵懒惬意。
段泽川看着她清瘦的侧脸,“沈兄,我听说你跟摄政王的事了。他...知道你来了这里吗?”
沈黎砚摩挲着手中的五彩石,细细的沙从她指尖簌簌落下,“不知道。他说...让我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段泽川疏朗的面容难得漫上了一层忧色,“怎么就走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段兄,此次我来南境,只想安安静静地待一段时间,明日我就会搬去浔渡客栈,希望你和南笙能够理解。”
“沈兄,我怕你在客栈住不好。”
“我身边有夜七,他会照顾好我。”
“我会派几个暗卫保护你的安全。”
“段兄,我...”
“这个不可以拒绝。”
沈黎砚心中划过一丝暖意,笑着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段泽川唇角微勾,“这还差不多。”
“你这是越来越有王者气势了。”
他一脸傲娇,“那是自然。”
“哦,对了,明日下午,我带你去见一个故人。”
“故人?”她一脸疑惑。
“嗯,一个你绝对意想不到的故人。”
她笑笑,“是谁?”
段泽川故作神秘:“明日你就知道了。”
翌日下午,沈黎砚没想到段泽川要让她见的故人,竟是苏静绾。
她穿着朴素的衣裳,气质依旧高雅清贵,就那样行走在学堂中教小孩子们读书写字。
她没想到,她居然从北燕来到了南境,如此一来,她应该是成功救出了自己的弟弟。
苏静绾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她眸中划过惊诧,片刻过后,竟是轻移莲步向他们走来。
“好久不见,秦王妃。”
沈黎砚笑笑,“我早已不是秦王妃了,你叫我沈世子就好。”
苏静绾眸中闪过震惊,自她两年前逃出天枢之后,先是悄悄回了一趟平川老家,而后一路辗转来到了这里,期间倒也听人说过有关她成为北燕黎贵妃的传闻。
不过,那些传闻在她看来,完全就是无稽之谈,因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摄政王与沈黎砚之间坚如磐石的感情。
然而现在听到她这么一说,她才知道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她与摄政王是真的分开了。
可依照传闻,她应该待在天枢的皇宫才是,为何会来到南境?难道是同拓跋聿外出游玩?可看她的样子,好像又不是。
她收敛思绪,温声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沈世子,我们还真是...”
“缘分不浅,对么?”沈黎砚唇角微扬。
苏静绾怔神,而后竟是释然一笑,“静绾还没有感谢沈世子当年的相助呢。”
她摆摆手,“苏小姐客气了。”
“我已经不是曾经的苏静绾了,沈世子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静绾或是苏夫子。”
沈黎砚轻笑,“我没想到,你有一日竟会成为学堂夫子,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
“是啊,世事无常。”
“你来花城多久了?”
“一年零七个月。”
“你弟弟也在这里吗?”
“嗯,他在附近一家书院读书,前不久刚成为童生。”
“那恭喜了。你们打算在这里定居了吗?”
“还未想好,不过目前有这个打算。”
“嗯,这里环境优美,很适合偏安一隅,可以少一些不必要的纷争。”
“嗯。你...是来这里游玩的,还是...”
沈黎砚垂眸,“算是来游玩的吧。”
苏静绾没再多问,她看得出来,她现在的状态不是太好,明显是来这里散心的。
“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沈黎砚有些好奇。
“我父亲生前的一个旧识在这里,我们就来这里投奔他了。”
沈黎砚没有多问那人姓甚名谁是何身份什么的,既是她父亲的旧识,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能予以他们姐弟庇护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苏静绾现在毕竟还是潜逃的身份,虽然南境远离盛京,却也不能保证没有意外,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好。
如此一来,他们姐弟俩也算是有个安身立命的落脚之地了。
“你现在是一个人,还是...”
然而还未等她问完,便响起了学堂下课的铃声。
学童们一个个躬身行完揖礼,便挎起书袋,在一声声‘夫子再见’的稚嫩声中一股脑儿冲出了学堂。
沈黎砚侧身看着孩子们活力四射的天真烂漫,难得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只是在她准备收回视线时,却看到了等在门口的一道高大身影。
当她在看到那张邪肆立体的深邃五官时,顿时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似在哪里见过。
渐渐地,在他那张略显丰厚的唇角在见到苏静绾而笑着勾起时,她才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那次调查盛京碎脸案时,崔桥在温玉口述下画出的凶手画像,不就是眼前之人么?
虽不能说九分肖像,但七分却是够了的。
她眸中蓦地一惊,那他不就是北燕荣王府世子耶律乌稚?在查找官银盗窃案时,她还差点被他的金乌箭射中而一命呜呼。
耶律乌稚显然也认出了她,虽然在沈黎砚去往天枢成为表兄的黎贵妃之前,他就已经离开,但他在与天枢那边的联络中,是知道她早已是表兄的黎贵妃这件事的。
本该在天枢皇宫的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说,她是从天枢逃到这里的?毕竟,她一直都不那么中意表兄。
不过,他近期并没有收到来自天枢的任何密信,那只有一个可能:她出来,是经过表兄同意了的。
两人的视线在互相打量中渐渐变得犀利起来,直到段泽川打断了他们无形之中的紧张气氛。
“你们认识?”
耶律乌稚率先出声:“你不在天枢待着,跑来这里作甚?”
沈黎砚不屑冷哼:“怎么,盛京无法再兴风作浪,跑来南境施展拳脚了?”
耶律乌稚丰厚的唇不由勾起,“看来是被表兄抛弃了,所以又跑来南境霍霍下一个目标了。”
说罢,他眼神有意无意地掠过一旁的段泽川。
段泽川无辜躺枪,无语扶额,“看来你们这不仅认识,还貌似有仇。”
“此人穷凶极恶,段兄是怎么把他给放进来的?”
放进来?耶律乌稚一时恼怒,当他是凶兽一般的动物么?这个女人的嘴太毒了。
段泽川一时语塞,“他...是来找苏姑娘的,来者是客,来者是客。”
沈黎砚忽而想起耶律乌稚刚才看向苏静绾的眼神,那分明是...
她唇角突然勾起八卦的意味,没想到会在这个异世见到美女与野兽的爱情桥段。
她侧首看向苏静绾,却见她别过了头,眸底闪过淡淡的无奈与抵触。
沈黎砚思绪流转,心下了然,两人应该是在天枢发生了些什么,所以耶律乌稚千里迢迢地跑来追人了。
不过目前看来,这头野兽貌似不受苏美人的待见。
呵...没想到此次来到南境还能看到这样的好戏,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如若不是北燕与龙渊如今还算和平,她真想将这头野兽绑缚起来,命人押回盛京的刑狱好好招待一番。
温玉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她忽而转身看向苏静绾,“他不是什么好人,苏姑娘不要被他的伪装给骗了。”
苏静绾自是知道沈黎砚在提醒她什么,之前盛京发生的碎脸案和官银盗窃案都有耶律乌稚的手笔,她对他有这样大的敌意实属正常。
不过抛过这些不说,就他在荣王府对她做过的那些禽兽之事,她也不会选择接受他,更遑论他做过的那些凶残之事。
她没想到她当时来到这里还不到半年,他便循着蛛丝马迹找来了这里,而且一住就是九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