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夜:“不必。”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甩袖离去。
“是。”
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山林。
温桑晚抬头看着寂寥夜色,幽幽叹气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双指并拢点在左肩膀,她的伤口看似很严重,其实都是避开重要经脉,指尖抹血,虚空画咒,口中念词:“点兵照将,四方有魂,吾乃神将,唯本将驱策,小鬼速来!”
她是古武世家的第八十九代传人,家族不仅是传承古武,还传承通灵驱鬼秘术。她是家族里百年来最有实力天赋的通灵师,又偏是死得最窝囊的一个。
虚空符咒闪过星火点点。
片刻后,深坑上方出现一个黑影如山泉倒灌,流进深坑中,汇聚到温桑晚的面前,凝结成一个浮肿黑影。
温桑晚看着面前的小鬼,“送本将出去。”
黑影缠绕在脚下,托举着她往上走。
温家祖训活人三尺内,不可使用鬼术。鬼乃阴间物,近活人必吞噬阳气,轻者病发,重者暴毙,属损阴德,反噬回来就会报应自身,干啥啥不行,做啥啥倒霉。
待安稳落到坑洞外,温桑晚染血指尖点在黑影眉心,“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黑影咿咿呀呀比画半天。
过了一会儿。
温桑晚收回手:“人走阳光道,鬼有黄泉路,此事我会替你散去,安心上路吧!”
黑影跪在地上,给温桑晚磕上三响头后,身上黑气慢慢散开,显现出姣好女子透明人影,随之对着温桑晚行礼,露出温婉笑容才慢慢消散。
温桑晚看着手腕上多出的红印痕迹,鬼契已成,她得替鬼还未了心愿。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先解决温府原身的个人恩怨。
李香兰吗?
呵呵……
等着吧!
检查一番肩膀的伤口,确认不再流血,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随手往上抛去,“点石问路,温府归路。”
枯树枝落地,细末端指向东南方向。
温桑晚踩碎枯树枝,大步往东南方向离去。
夜色静谧下,时不时传来鸟夜啼,伴随清风吹响树叶沙沙声。换寻常之人,走在这种安静山林里,定是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的,不过这些对温桑晚来说,再寻常不过。
小时候,家族为培养她的胆识能力,经常把她扔到荒郊野坟地,即便白日,天色也是那种昏暗灰黄,不见活人一个,那才叫真正的不寒而栗。
走不到半个小时,温桑晚就得停下来休息,实在是这副壳子三天米粒不进,饿得发虚。一路走走停停折腾一晚上,天晓破鱼肚白的时候,才堪堪走上官道。
“主上,是那女子!”
“走。”
影卫应声,甩动马绳,马车徐徐前行,主上为何要在官道上停留一宿,他不理解却也不会违背主上命令。
低调的马车从温桑晚面前大摇大摆地行驶而过,车轴转动碾压碎石,嘎吱声像嘲讽她的‘欢乐’曲。
温桑晚:“……”
她对人的气息天生敏锐,加上鬼术,只要见过一次都不会抹灭气味。这九王爷莫不是有什么大病?见死不救就算了,现在这样……故意显摆他有马车回京?
还是说在这里等一晚上,就为看她的笑话?在坑洞的时候,她能屈能伸赞美一堆废话,也没见这男人眼皮子眨一下,这会儿更不可能这么闲得慌?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停在这里肯定是让狗挡道走不掉。小说不都这么写,十个当王爷的,五个被追杀,三个中毒的,剩下两个死无全尸。
仇敌满天飞不说,出门不是遇到杀手就是刺客,被仇家追着满地蹿,尤其是越有实力的王爷,过得越惨。
休息了一会儿,缓过劲来,温桑晚继续赶路。看着前面马车不远不近的速度,像钓着她似的,她现在跟‘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
一辆马车的速度能比她的脚速还慢?
怎么看都像故意的,偏偏又寻不到证据。
温桑晚心里暗恨磨牙,默默诅咒这辆马车赶路一半‘爆胎’,最好散架‘无全尸’。她在这里走走停停,要死不活地赶路,温府现在因为她可就很热闹了。
温府华林院前。
雍容华贵的老太太站在院门前,身侧两名丫鬟通红双眼扶着老太太。
“今日,我倒要看看谁敢。”
李香兰假惺惺啜泣,哽咽道:“老夫人,香兰也不想的,晚儿也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而今出了这事……”
温浅浅:“祖母,您……还是让母亲操办了吧!姐姐……这般我也很难过,您还是让姐姐入土为安吧!”
“哼……猫哭耗子假慈悲,今儿个,谁敢动我孙女的东西,我定是要立家规。”
李香兰想说:“老夫人……。”
“给我滚,我的晚儿吉人有天相,谁敢动晚儿院子一花一草,休要怪我无情。”
李香兰难过抿嘴,乖巧应答:“是……”
一行下人在李香兰示意下,纷纷退走。
待所有人走完。
老太太身子摇晃。
阿紫阿兰紧紧扶着老太太,关心道:“老夫人……”
“我不知晚儿如何了,而今这些不安好心的,惦记着晚儿的院子,你们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定要守好这个院子。”
阿兰呜咽:“老夫人,奴婢就是死,也会守住小姐的院子。”
“乏了。”老太太疲惫地闭上眼睛,半晌才睁开,她的孙女几日未归,这些人就这么明目张胆前来想办丧事,这是在试探她这老婆子的底线。若她无所动,即便她的孙女归来,名声恐怕也……,日后又该如何是好?深深叹息:“我孙女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平安归来。”
阿紫眼睛通红,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冷静地搀扶着老太太:“老夫人,阿紫先扶您回房休息,待夜色降临,阿紫再去郊外寻大小姐。”她这样说,也不过是宽慰老夫人罢了,整个温府都是李香兰的暗卫,她根本就出不去。
“嗯。”老太太很是疲惫地点头。
阿兰蹲坐院门前,抹着眼泪,心里不停祈祷,小姐一定要平安归来。
华叶院中。
正屋内只有母女两人。
李香兰捏着茶盏的手,青筋直冒。
温浅浅坐在对面同样脸色难看,“娘,那个贱人到底死没死?”
李香兰冷冷道:“那些人已经将她撵进坑洞里,没吃没喝几日,一定能熬死她。”
“娘,为什么不直接动手,一定要这么做?”
李香兰松开茶盏,“她乃忠烈将门之后,若死于人为,堵不住悠悠众口,这么多年来,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她嚣张跋扈的性子,得罪了多少名门小姐公子,为何还能活得安然无恙?手里那块免死金牌便是她的保命符。”
抬眸看向面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再等等,熬死她,只要仵作那里确认是饿死而非他杀,一切意外都不会联想到我们母女二人身上,如今你已小有名气,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落下不好名声,娘不是平妻,不能让你以嫡出小姐身份寻得好去处,你必须维持美誉。”
温浅浅眼底淬满恶毒,都是身份让她没办法和那些大小姐平起平坐。
“你和太子最近如何了?”
“他待我很好。”
“嗯,娘教你的那些,可记下?”她本就是勾栏女子,身份卑贱,若不是她聪慧抓住温岳这个男人,现在还是勾栏里活不出人样的低贱之人,哪里会有这等风光身份,享不尽荣华富贵。
温岳没有许她平妻之位,后院掌管全都交由她打理。这府里除了老夫人她不能动,谁敢不听她使唤。
当然……还有温桑晚那个贱人。
而今太子要选妃,每个官宦之家都会有适婚女子入宫竞选,温府只能有一人,她必须为自己女儿扫清前面的路。
只要再等几日,熬死那个贱人,待女儿入东宫,除去卑贱身份,后半生必定风光无限。
“娘,过两日太子邀约我湖边赏玩。”
李香兰收回思绪,看着面前的茶盏,“婉拒,这个节骨眼,你不能让人落话柄,你要在太子跟前恳求,让殿下出手寻找那个贱人,而你……心系姐姐思虑成疾,知否?”
“女儿记下。”
“今日这事,可见老太太还是很在意那个贱人,过两日为娘安排个樵夫去探探情况,你只管做好本分之事。若那个贱人命硬,娘会想办法让她发生意外。”李香兰心里冷笑,荒郊野岭蛇虫鼠蚁最多,出现什么意外都是再正常不过。
挡了她女儿的道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