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看着自家小姐来回走动,“小姐,您……?”
温桑晚坐回石桌边,打开三层食盒,一一扫过每一块糕点,最后合上:“阿兰处理干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可不会认为北冥玄看上她,想要表示好感之类的,就是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在给她挖什么坑罢了。
阿兰没说什么拿起桌上的食盒往外走。
时间一晃三日过去。
一大早,温桑晚就被阿兰哄着起床洗漱。
阿兰一边整理床褥,一边碎碎念,“小姐,今日是九王爷邀约您游湖的日子,阿兰前两日有打听了,好多官家小姐都会去,二小姐也在其中。”
温桑晚拿起包子一口咬下去,酱肉汁水在口中爆开,夸赞道:“阿兰手艺还是这么好。”
阿兰整理好床褥,颇有些无奈转身,“小姐,奴婢说的,您上心些呀!那些官家小姐,各个不是省油的灯儿,以前可没对您少恶言恶语,今日一去,恐要有一场恶战。”说到这里,阿兰整个人都变得严肃不已,如临大敌。
温桑晚喝了一口豆浆,满意地点头:“不甜不腻,唇齿留香,阿兰做的菽浆很美味。”
阿兰有种恨铁不成钢,跺了跺脚,有一分娇嗔在其中:“小姐。”
温桑晚觉得好笑,知道阿兰为她好,看着这小管家婆操不完的心,心情愉悦,大笑出声:“哈哈哈……知道了,你家小姐是何许人也?还能让这些个不入流的猫猫狗狗抓伤了不成。”
阿兰看小姐这副模样,哪里不知道小姐又在逗弄她了,害得她一直担心,哼哼唧唧地端着洗漱盆,头也不回走出去,那架势仿佛温桑晚是登徒子把良家妇女调戏了去似的。
温桑晚嘿嘿笑两声,她的管家婆还是这么可爱不经逗弄,心情好胃口大开,拿起勺子继续喝着豆浆。
现代可很难喝到这么原汁原味的豆浆了,豆味浓郁,醇香四溢,不掺杂科技与狠活的天然食品,养颜美容绝佳上品。
用完早膳,温桑晚在阿兰的碎碎念中,换上一身淡青色长裙,颜色极简偏向白色,头上玉簪点缀,没什么过多繁琐装饰,半截墨发垂下,一根红色丝带束发尾。
镜中的温桑晚嘴角轻轻扬起,淡雅中竟透着娇艳,炫目得令人移不开眼。
阿兰两眼透着星光,惊叹道:“小姐真美。”
温桑晚起身,戳了一下阿兰脑袋:“回魂了。”
阿兰不好意思笑笑,脸上控制不住带着几分得意,自家小姐好看,她与有荣焉。又有些打抱不平替自己小姐憋闷,“小姐是真的美呀!您平日不爱打扮,总让二小姐抢去风头,今日,看谁还这么有眼无珠。”
温桑晚收回手:“行啦,阿兰的小脑袋还能装别的吗?皮囊罢了,美丑由心生,知否?”说完,转身朝外走去。
阿兰紧跟温桑晚脚步。
三人一道出了院子。
刚走到大门口。
门口早有两辆马车在等候,均无过多装饰,但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价值不菲。
温桑晚眉头皱了一下。
马车边,站着两人。一人她认识,北冥夜身边的护卫,一人生面孔,但鼻孔朝天的架势,不像温府里的马夫下人。
还没等她摸清什么情况。
温浅浅软得要化为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姐姐,难得我们一道游湖赏玩。”温柔目光看向左边的马车,眉眼放柔几分:“没想到玄哥哥会来,倒是有些意外。”
温桑晚斜睨走过来的温浅浅,这女人也就这点本事了,激她吗?开玩笑,她巴不得两人锁死,当即换上笑脸故作羡慕:“哎呀,妹妹可真幸福,日后进了太子府,妹妹可要记得照拂一二姐姐呀!”
温浅浅手帕掩唇,借着遮掩带着一分嘲讽,“姐姐有九王爷,何须妹妹照拂,妹妹还想姐姐能照拂妹妹一二处呢,妹妹先行一步,免得玄哥哥等焦急了。”说完,还特地扫了一眼温桑晚,眼里暗藏鄙夷,缓步走下台阶,朝着左侧马车而去。
温桑晚可没错过温浅浅眼底一闪而逝的鄙夷色,脸上依旧挂笑,母女俩被她折腾,竟然还能隐忍套近她,可想古代等级对人的苛刻到了哪种程度。
视线从北冥夜护卫身上扫过,对着一侧的阿紫欲要开口,她记忆里城北外的锦鲤湖距离这里可是有十几里路。不等她问出口,只见碎骨走上前,“温小姐,王爷已在马车上等候。”
阿紫本要阻挡,被温桑晚拦下,目光落到马车上,没说什么,径直走过去。
阿兰紧跟,扶着温桑晚走上马车。
温桑晚一进马车,看到的便是稳坐正中,依旧戴着面具的北冥夜,那双深邃的幽眸却无法让人忽视。
她也不客气直接坐到右侧。
北冥夜低磁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温姑娘,别来无恙。”眼底却有不明情绪涌动,饶是阅人无数,何等美人不曾瞧见,却不曾见过如此,一颦一笑间自带倾城之姿,按压下眼底的风暴。
温桑晚挂着官方假笑:“九王爷,别来无恙,好久不见。”要装腔作势吗?谁还不会了。
“本王可是记得昨夜才见,温小姐莫不是觉得‘一日如隔三秋’?”
“哦。”温桑晚假意不知,“本小姐记性不好,昨夜可是一觉好眠至天明,何曾见过九王爷?难不成梦里?”心里忍不住腹诽一句,想套她话,门都没有。
心思流转间,忽地一阵悠悠檀香袭来,她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阴影落下,冰冷面具放大。
北冥夜倾身而上,大掌按在温桑晚一侧,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倾斜。“温小姐记性不好,不如本王帮你忆起,如何?”
“……”温桑晚真想一脚废了突然压过来的北冥夜,能不能做点正常人能做的事?她的手抵在北冥夜胸前,明显能感受到掌心下,那颗心脏有力跳动,无法控制嘴角抽动一下,“本小姐记得了,九王爷还请自重。”
然而北冥夜看着这明显带着一丝慌乱的女子,不知怎地莫名觉得心情愉悦,往前贴近一分,幽幽清香入鼻,带起心口一丝涟漪:“温小姐,记得什么不妨细细道来。”
温桑晚被迫往后紧紧贴着马车壁,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男人莫名其妙搞什么,头不自然偏向一侧,手用力想将人往外推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青天白日,你我二人非情愿,九王爷难不成想强人所难?”
她真想爆粗口。
忽地。
飕飕,两支箭羽破空从马车窗口射进来,径直钉在马车壁上,一支对准北冥夜方才坐的位置,一支则是温桑晚坐的位置。
只是温桑晚被北冥夜突然倾身压过来,两人的位置都发生了偏移。
温桑晚能清晰地感受到右侧箭羽,距离她的位置有多近,若不是北冥夜,她现在应该是脑门被射穿一个窟窿。
北冥夜淡定坐回原处,避开身后的箭羽,司空见惯一般,淡定地整理胸前的衣襟。
温桑晚没说话,转头看着右侧的箭羽,好半晌,目光移向北冥夜,实在是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又救了她一命,只是这救人的方式一言难尽。
北冥夜淡定地用手帕裹住箭羽,往外一拔随意扔在地上。
温桑晚依葫芦画瓢拿着手帕裹住箭羽,见北冥夜拔得这么轻松,以为箭羽插得不深,哪知自己一扯,箭羽纹丝未动,再使劲一扯,这才发现箭羽整个头都没进去了。
北冥夜往后一靠,好整以暇看着,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比起这个,觉得温桑晚的神色更为有趣,像只暴躁的小猫儿。
温桑晚来劲了,愈发用力去扯那根箭羽。
折腾好一会儿,箭羽不为所动钉死原地。
北冥夜低低一声笑,“温小姐,需要本王帮忙吗?”
温桑晚无语凝噎,她此刻真想翻白眼,知道北冥夜这一声笑,就是纯粹故意恶心她的,当即脸一横,带着毅然决绝色,“不用。”拿起手帕,直接坐到马车另一侧,将一丝墨发撩到一侧略微带着一丝挑衅看着北冥夜。
殊不知这无意间的动作,撞进北冥夜眼里却掀起了阵阵波澜。
北冥夜用手帕放在箭羽上,随手一扯,箭羽轻松拔出。
温桑晚眉毛挑起,原谅她真的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若她没有亲手拔过那支箭羽,看北冥夜的动作,绝对会误以为这箭羽插进马车壁不深。
这臂力是有多惊人!?!?
默默咽下口水,她跟北冥夜动手,有古武傍身,又有几分是他的对手?
北冥夜把箭羽扔下。
这时。
“主上,人已抓获。”
北冥夜只是嗯一声,语气中没有任何情绪。
温桑晚视线落在箭羽上,眉头微微拧起,那日的山林打斗,今日的偷袭,这才是古代权力地位的恐怖之处吧!
危机无时无刻不在,可能连卧榻都不能真正地深眠,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死无全尸。
北冥夜目光锁定在小脸,心口一种想法跃出,他竟有想要知道这女子心里的想法,语气无波,“温小姐怕吗?”
温桑晚沉默很久,抬眸直视北冥夜,没有方才没心没肺的不正经之色,反问一句:“九王爷,我能否斗胆问一句大不敬的话。”
北冥夜来了兴趣,“温小姐有话不妨直说,本王免你无罪。”
“水载舟亦可覆舟,敢问这水,在九王爷眼中,重量有几分?”
北冥夜眼眸一顿,重新审视面前的女子,传闻都说这女子无脑无心,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草包小姐,而今眼前,能问他水载舟亦可覆舟,可见绝非无半点睿智之人。恐怕这才是真正的她吧。
马车内顿时安静下来。
北冥夜没接话。
温桑晚看了几眼这张面具,她不知道北冥夜长什么样,所有认知都是众人口中说出,喜怒无常,杀人如麻,是个恐怖的魔鬼。传闻只是传闻,真真假假,只有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她在赌,赌自己看人的直觉。
良久过后,温桑晚以为这个男人不会接她的话,自嘲想多了。
这时,北冥夜缓缓开口:“温小姐所说的水,想必非水。”
温桑晚没得自己要的答案,只是嗯一声,后面的话,她也没必要问了。
“圣贤有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本王能言明的便是这句。”
温桑晚抬眸再次看向北冥夜,忽地笑了,道:“九王爷,有没有兴趣合作。”她想对付北冥桓,就必须拉一个强大的合作伙伴,若这个男人不明其意,她没必要出声。
鬼术无法运转到有龙脉在身的帝王,想要扳倒,必须另寻他法,放眼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北冥王朝,又有哪一个有北冥夜的实力?
她知道与狼合作,无一不是危险,机遇和风险同样并存,更何况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北冥夜道:“本王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不知温小姐有什么条件可以和本王谈合作?”
温桑晚淡淡吐出两个字:“撑伞。”
山林那日,看到如僵尸一样的男人扫过她手中折伞,视线定在何家宝身上,她便知自己已经暴露,昨晚除去那个邪物,这个男人没有对她动手,就说明她手里有这个男人看中的东西。
她可不信一个见面没有任何一句话就甩飞镖的男人,会是个心慈手软之人,三番两次救她,只能说明她手里不单是兵符,还有别的东西能让这人觉得可用。
“本王听闻温小姐在京城,名声不太好,是世人不识,说吧!温小姐想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
温桑晚勾唇一笑,不再是官方的假笑,“九王爷想必也知道,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
“你很聪明,为何会选择本王?”
温桑晚道:“九王爷谬赞了。”看着脚边的箭羽,吐出两字:“怕死。”
北冥夜目光一顿,忽地低低笑出声。
这时,马车转动。
哒哒哒……声音不急不缓。
这一声笑传入温桑晚耳里,又低又磁令人浮想联翩,不知道这副面具下,会是怎样的姿色,并没有大兴趣想去了解,心情不错地看向马车外,她知道和北冥夜的合作谈成了。
马车窗帘子被挑开,光照进来,映在温桑晚白皙的面颊上,似陇上一层浅浅的白光,绝美再添一丝诱惑。
这一切尽数落在北冥夜眼底,心中更有一道不明的涟漪漾开,收起眸光,闭上眼眸试图平缓不稳的气息。
温桑晚眼睛锁定窗外,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