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桑晚默默看着地面发狂的北冥玄,这些都是皇家之事,她恨北冥玄,比起北冥玄她更恨北冥桓。
北冥风端着茶盏不急不躁地品茗,欣赏着北冥玄癫狂模样好不惬意。
李言静默,思绪飞走,他有记忆以来,一直跟着父亲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直到表哥,九王爷回京后,日子才真的安稳下来。
冷静下来的冷衡自带豪迈气度,“这小子倒有几分那人年轻的影子,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
温桑晚转过头看着自家老爹“阿爹,那人年轻也是这般心狠手辣?”
“论起心狠手辣,那位八岁便亲手杖毙恶奴,剥人皮震慑府中下人。”
“水银剥皮吗?”
“嗯,与你父亲这般年纪的,应该都听闻此事,那人行事过于狠辣,私下官员倒是有传开,明面上没人愿意招惹,此事并未闹开传进宫中。”
温桑晚看着地上的北冥玄:“阿爹,这人比宫里那人更狠,虎毒尚且不食子,此人连骨肉都不放过,太子府里养了许多不死婴,不过成气候的没几只。”
随时间推移,北冥玄越发痛苦。
冷衡猛地飘出去,片刻后又飘回,身后禁锢住一道鬼魂,正瑟瑟发抖不敢反抗。
温桑晚似笑非笑地盯着温浅浅鬼魂,这回有热闹可看了。
温浅浅眼里看到的温桑晚,周身笼着一层威压,她根本不敢反抗,恐惧不断放大,刚飘进屋内,又被北冥夜身上的威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半分。
不知道北冥玄开了阴阳眼没有,温桑晚笑道:“北冥玄,温浅浅可是怀了你的骨肉,你若不说出个一二来,你唯一的骨肉可就……”
话说一半最令人遐想。
温浅浅闻声强压着惊恐,泪眼抬眸望着地上痛苦挣扎的北冥玄,声音泫然欲泣:“殿下……”
温桑晚看着头发挂满白霜的北冥玄,眉毛半挑,这个男人还能隐忍至此,毅力也是惊人,眼底闪过邪恶,她怎么可能让温浅浅这么轻易解脱:“北冥玄,温浅浅可还在客栈呢。”
北冥夜眼底藏着笑意,任由温桑晚胡来,想要从北冥玄这里得到消息于他而言,不是难事,难得小猫儿来了兴趣。
北冥风放下茶盏,往门口地上扫了一眼,带着几分嫌恶。
李言侧身凑近北冥风,神神秘秘地小声道:“表哥。”
北冥风恶趣味来了,意有所指地调侃:“哟,不怕了?”
李言一噎,不服狡辩:“我何曾怕过?”
“哦~这样啊!我的玉佩落到院子里了,你去帮我取来?如何?”
李言:“……”
温桑晚笑出声,对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乐此不疲沉浸其中,感情很深,视线收回转移到北冥玄身上,立马收起笑意:“北冥玄,你真不怕我动手废了温浅浅吗?”
北冥玄隐忍得面部几度扭曲,脖颈根根青筋冒出来,硬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一个贱婢而已,别让本殿下出去……定杀了你们。”
温桑晚:“骨头挺硬,看来还能忍受,若温浅浅知道,她不过是你手里的一枚棋子,会作何感想?让本小姐姐猜猜,温浅浅腹中胎儿并非你骨肉吧?”
故意停顿一下:“让我再猜猜,这孩儿莫不是你府里圈养的那些道士所为?”
“温……桑……晚。”北冥玄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
温桑晚夸张地捂着心口,向冷衡撒娇:“哎呀呀……阿爹,他吓唬我,我好怕。”
冷衡见状自然是知道自家闺女什么个情况,很是配合,“晚晚,莫怕,你爹在。”言罢,飘上前一把就抓住北冥玄,吊起半空。
“欺负我闺女,不可饶恕。”冷衡手里黑气缠绕在北冥玄脖颈处。
顷刻间,北冥玄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脖颈的疼痛让他无法挣脱,面前黑气往外冒的高大鬼影,竟让他生出一丝的胆怯。
但仅仅一瞬间,又被这丝胆怯激得恼羞成怒,想他堂堂一国太子,竟让一只孤魂野鬼骑到头上撒野,颜面尽失,让他如何受得了,愤恨目光几乎要将冷衡撕成碎片。
半晌功夫。
冷衡狠狠将人甩在地上,他眼下还要审问信息,孰轻孰重他自然有分寸,但闺女想捉弄一番,他也会满足。
温桑晚抿嘴笑出声,竖起大拇指:“我阿爹最厉害了。”她就喜欢拍自家帅气老爹的马屁。
北冥夜转过头轻声道:“玩得可尽兴?”
温桑晚眼睛都弯下来了,心情极好点头。
“还要继续吗?”
温桑晚:“不要了,你来吧!”她方才胡闹,心里很清楚,是在场的人有意纵容罢了。
接下来。
她便看到北冥夜和北冥风两人的非常手段。
审讯这一套,还得专业的人做才能达到完美效果。
整整四个时辰,厚厚的一沓笔录册子。
温桑晚听得目瞪口呆,她是真的领教了一次古代皇室的可怕。
榨干北冥玄的最后一点价值,他的手脚筋被碎骨挑断,将人拖走。
冷衡拿着记好的笔录,一页页翻看,面色阴冷:“我冷家满门忠烈,誓死守卫边关,从未起过异心,竟落得此番下场。”
温桑晚察觉老爹情绪不稳,伸手扣住冷衡手臂,轻声唤道:“阿爹。”
冷衡合上笔录,侧目看着自家闺女:“阿爹没事,只是心疼你外祖父,唉……”控制不住心口的闷疼,重重叹气。
温桑晚道:“母亲说,她和外祖父不曾后悔,我现在只有你了,你可不能做冲动的事情。”
冷衡把笔录递给北冥夜,手摸摸温桑晚的脑袋:“傻闺女,阿爹会一直在的。”
温桑晚心里松口气,她爹不是活人,情绪一旦失控,她没有功德之力,是真没有能力去压制,后果无法相信,那时候后悔都没地方后悔,她又能上哪找爹去。
怕冷衡情绪不稳,拽着冷衡往外走:“阿爹,我要出去透气,你得保护我。”
“好好好。”冷衡任由温桑晚拽着往外飘。
北冥夜看了一眼碎骨。
碎骨跟上温桑晚脚步。
阿紫去传递信息,并没有回来。
父女俩出了小院,走出一段路。
冷衡道:“晚晚,能跟阿爹说说,这些年的事情吗?”
温桑晚停下脚步,看着自家老爹:“阿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夫人和义父战死沙场是宿命,我们冷家家训,死得其所,战场便是归宿。”冷衡抬眼仔细打量自己闺女:“阿爹只想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阿爹,我在温府,有祖母照拂,并未委屈。阿紫阿兰守着,没人欺负我,就是……过了几年糊涂日子。”
冷衡皱眉:“糊涂日子?”
“嗯,不太清明,母亲说这是我的造化。”温桑晚道:“阿爹不用自责,我并不委屈,我可是将军府的小小姐,还有免死金牌在身,他们自然是不敢欺负我。”
冷衡听着,看着温桑晚坦然清澈的眼眸,心里的那座大山这才慢慢放下来,转瞬又是心疼不已,若没有这些腌臜之事,他的闺女定是京城最尊贵的小小姐,那些公主郡主都比不得他的闺女精金贵。
“阿爹,待这些事情清理掉,我们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可好?”温桑晚心里想着,一生戎马将军,想来也有奢求一刻的宁静。
“好。”
“小姐~”阿紫从远处疾步而来,声音明显不稳。
父女两人同时看向远处。
阿紫运转轻功飞速落下,对着温桑晚抱拳,还没开口转头就对碎骨道:“有变,还请转告九王爷。”说完,这才转头看着温桑晚:“小姐,我们得尽快离开此处。”
温桑晚收起脸上笑意,正声问道:“怎么了?”
“乱了,全乱了,外塞战起,北边关已经失去一座城池,距离溪水镇二十里外,有官兵驻扎。”
“消息准确?”
阿紫将手里的竹筒递给温桑晚:“兄长递来的消息,京城人心惶惶。”
温桑晚看了竹筒上的简讯后,直接递给碎骨。
碎骨抱拳,转身快速离去。
“阿爹,变天了。”
“莫怕,有阿爹在,冷家军护得住你。”
温桑晚心里暖暖的,却摇摇头:“阿爹,我不怕,在京城的时候,我便看到皇城盘踞黑云,龙运溃散,这是天下大乱的征兆。”
“战乱起,苦的是百姓。”冷衡无奈叹息:“回吧!你阿爹虽为亡人,这战事还是能参谋一二。”
温桑晚点点头。
父女俩往回走,已没有出来时的闲庭信步。
很快两人走回小院。
简陋的屋内,北冥夜听着暗卫的禀报,手中拿着温桑晚看过的竹筒。
片刻后。
北冥夜走到冷衡面前,行了一记学生礼:“衡将军,能否助一臂之力。”
冷衡连忙扶手,“九王爷莫要客气,保家卫国是本将军的职责。”言罢对着身侧的温桑晚道:“晚晚,沙盘。”
温桑晚听从,手一挥,小屋中央便出现一个沙盘,这是冷嫣留给她的,那份舆图她并没有拿出来。
看着沙盘上精密的山川分布图。
她退到一边,没有打扰几人,只是默默看着。
事情的轻重她分得清楚。
一众暗卫全部守在院子四周,形成密不透风的墙,老板娘已经被暗卫带回客栈。
冷衡看着北边关划分线:“北蛮攻破一座城池,这一带便受不住,需要在第二城池拦截,北蛮擅长骑射,气力惊人,正面很难突围,如今带着五万兵力攻城,这是定了决心要攻破京城,没有虎将统帅,北边关定会沦陷。”
北冥夜道:“本王亲临统帅,外塞这边,还需衡将军多费心操持。”
北冥风:“九哥。”
北冥夜道:“你留下一切听从衡将军指令。”
冷衡转头慈爱地看着温桑晚,“晚晚,你随九王爷回京,待阿爹这边稳定,再回京寻你。”
温桑晚看着冷衡,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战场非儿戏,她在外塞只会给他爹添乱,增添负担,需要给他爹无后顾之忧,点头应答:“阿爹,我在京城等你回来,你不许失约。”
“好,阿爹答应你。”
温桑晚露出安心笑容,心里藏着另一个打算。
商谈到深夜。
天未亮,几人便兵分成两路,从吸水镇分开。
温桑晚站在路口,看着冷衡远离的背影,心里默念:‘阿爹,平安回来。’
北冥夜翻身上马,伸出手邀请温桑晚。
温桑晚抬眸看了一眼北冥夜,没有过多矫情,抓着北冥夜手腕,整个人被大力拉上马背。
几匹马儿飞驰,扬起阵阵尘土。
一路上,温桑晚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硬骨头地没有哼一声。行了一段路,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才靠到一棵树下一阵干呕。
阿紫搀扶着:“小姐。”
温桑晚摆摆手:“无事,无事。”这点苦都吃不了,她心里藏着的事情又怎么能解决?
待缓过来坐到篝火边,抱着水袋,人有些发懵。
北冥夜听完暗卫汇报,从暮色下走出来,坐到温桑晚身边:“可还好?”
温桑晚咽下一口水,“无事。”好心地把手里的水袋递给北冥夜,“北冥夜,商量个事,成吗?”
“嗯。”
“带我去北边关,可以吗?”
北冥夜这次没有回答。
温桑晚盯着北冥夜,她知道北冥夜考虑的是什么,军情告急并非儿戏,很认真道:“我不会耽误脚程,你只要按你的速度赶路,带我去便好,我要去北边关不是胡闹。”
“晚儿为何要去北边关?战场非儿戏。”
“我知道。”她伸手抓住北冥夜的手臂:“带我去,路上你不必考虑我,只要按照你赶路的速度,我需要去北边关。”
北冥夜看着小猫儿苍白面色,放低语气:“你受不了,在京城等我,可好?”
温桑晚摇摇头,打着商量:“真的不可以带我去吗?”
“晚儿,可以告诉我,为何如此?”
温桑晚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着北冥夜:“我母亲所托,让我带回边关好儿郎,落叶归根,我不是胡闹,可以带我去吗?”
北冥夜摸了摸小猫儿苍白的小脸,终究不忍心再拒绝:“赶路很辛苦,晚儿可受得住?”
温桑晚抓住落在脸上的大手:“我可以,比起那些将士,这些不算什么的,我不会拖累你的脚程。”
“好。”
温桑晚得到应允,眉眼弯下展开笑颜,“北冥夜,谢谢,我保证不给你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