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四月后,天气便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单位上关于叶茗的流言蜚语也渐渐平息,“随波逐流”的日子终于平静下来。
“哗啦哗啦”,一阵水声伴随一台老旧半自动洗衣机的嗡嗡声不断回响在车站后院修理厂隔壁的院子里。
原来是叶茗收班后正在大太阳底下清洗车上灰色的座椅套。
各三十五套,包括靠背椅套、坐垫套和靠背上的小白帽。拆下来的时候要费很大劲儿,纯纯的力气活儿。单独放似乎不多,但全部收在一起就是一大堆,数量相当可观。
叶茗抬起手臂正准备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忽然听到有人喊她。
她一回头就看到脸蛋被晒的红扑扑的陈姐站在围栏那边挥手:“小叶,你洗完喊我一声,我也洗洗,这会正拆着呢。先过来给你说声,我先排个队。”
“哎!好的陈姐,没问题。”叶茗大声回道。
“那行,你先洗着。”
这一打岔的功夫,洗衣机停了。叶茗也顾不得擦汗,先把坐垫套捞出来扔进脚下蓝色的大盆。随手又往里头倒了一些洗衣粉,将剩下的坐垫套一股脑塞了进去。
污黑的水面随着洗衣机费力的搅动泛起白色的洗衣粉泡沫。
叶茗不再去管,她的注意力在蓝色大盆里的套子上。为了节省时间,她一般清三次就会扔进“哐当哐当”的甩干桶。
洗、清、甩,三步不断重复循环。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叶茗终于清洗完了所有的座椅套。
她直起腰擦把汗,把手上的水珠两甩,抱起旁边一摞洗好的座椅套直奔车上。
叶茗脚步匆匆,路过陈姐的车时喊了一声:“陈姐,我完了,东西没收给你留着呢,你快去洗。”
“哎,好嘞!我马上拆完了。”
往返三趟,她把所有座椅套都抱回来后,来不及喘口气,迎着透过车窗的阳光,把它们又一个个抖开搭在座椅上晾晒。
弄完这些,叶茗长舒一口气:终于干完可以回家了。
明天就是清明节,她早点回去还要准备第二天上坟的东西呢!
坐在公交车上,叶茗望着窗外早已披上新绿的枝丫,怀念起老家四月的小院,杏树怕是已经挂果了呢。只是如今无人看管,小院是否还有往昔欣荣?
又忆起近几年的遭遇,一股物是人非的惆怅瞬间拢向叶茗,让她哀思顿生。
回家后,直接累瘫的叶茗趴在床上胳膊都懒得动一下。
“茗茗,明天早上就你一个回去吗?”徐兰心忽然推开叶茗的门问道。
她一眼就看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叶茗,不禁玩笑道:“你看你,多大个人了,活像只装死的八爪鱼。”
叶茗闻言翻了个白眼,懒懒的回道:“就我一个,我姑去s市照顾小孙女去了。”
“你一个能行吗?”
“大白天有什么不行的?我一个人傍晚还在坟头待过呢!而且这几年大多数都是我一个人,早都习惯了。”
叶茗撑着一张无所谓的脸,转动眼珠望向床头站着的的母上大人,那神情明晃晃的表示:别瞎操心!
“行行行,看你那厌烦的小表情,不讨你嫌,我回“我们”去了!”
母亲口中的“我们”其实就是她和妍妍的卧室。她们平时在家开玩笑经常这么说。
第二天一早,叶茗洗漱完就出发了,到镇子上时才十点左右。
她提着东西轻车熟路的来到坟前,烧纸插香一气呵成。
完事后,她望向坟头冒起的寸许青草,忍不住感叹起时光荏苒。父亲离开的这些年头,所有的经历就像一场梦,既真实又飘渺。
下山途中,蓝天白云,暖阳清风,再加上小土路边零零散散开的一些小野花,她的心情竟破天荒的也跟着好了起来。
“啪啪啪”叶茗扣响梅姨家大门上的金色门环。
“谁?”屋内传出一声询问。
“姨,是我,茗茗。”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由内而外传来。红漆的大门很快打开,梅姨挂着花色围裙从厨房出来。
她一头短发由于平日里疏于养护显的有些干枯。两颊些微凹陷,皮肤暗沉。再搭上一副干瘦的骨架,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萎靡,好似病了一场。
“茗茗,你回来上坟的吧?正好饭快好了,你去屋里坐着等会。别着急走,啊?”
“嗯嗯,好的姨。我叔一个人去出摊了吗?”
“是啊,今天没集市,不会太忙。我这两天浑身不得劲,头晕,所以你叔就一个人出摊了。”
“哦,就是,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正好歇歇。”
梅姨轻叹一声:“能歇什么?要做饭要接送小孙子上幼儿园,下午还要做凉皮,还不是一样忙?”说完又叹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叶茗心底闪过一瞬黯然,想起早逝的父亲,他又何尝不是这样?一家人的生计都压在他一个人肩头。不是不想停,而是根本不敢停。
叶茗后脚也跟了进去:“姨,这不就是生活嘛。你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健康第一。小轩几点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