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夏侯霸昏迷之中被蜀国斥候骑兵绑了个扎扎实实,动弹不得,胡乱搭于马上,一路直奔蜀军大营而去。
蜀军大营之中,右监军辅汉将军、平襄侯姜维正在中军帐中凝视军图,运筹帷幄:“丞相屡伐中原然事业未竟便就陨落五丈原,思来实为可惜。维必继丞相遗志完成丞相未竟事业。”
“报。”
正在大将军姜维运筹帷幄之时,忽听帐外军士军报:“阴平小道擒拿一人,但见此人披头散发,浑身是血昏迷于山崖之下,末将唯恐其为魏国细作,便就擒拿到军营之中,请大将军发落。”
大将军姜维一听,不由一惊:“阴平小道乃是险峻之地,此间无有人烟,若非细作,何人胆敢舍命到此?速速带进帐来。”
姜维跟随诸葛丞相常年于军中带兵打仗,颇为警惕,如今听斥候骑兵于阴平险峻小道擒拿一人,第一个念头便就认定为魏国细作,必然要审。
顷刻之间,斥候骑兵便就把夏侯霸押于姜维面前。
此时的夏侯霸,被斥候骑兵马上一路颠簸,早就醒来,待押进军帐之中,抬头忽见一位大将军威风凛凛站于军案之前,精神抖擞,目光如炬,不由大声呼喊:“大将军可是姜维?”
“正是!你乃何人?竟敢如此大胆前来刺探我军军情!既然被擒,若想活命,即刻如实招来!”
大将军姜维即刻呵斥夏侯霸,语气之中充满杀气。
“果乃大将军姜维?”
夏侯霸心中一震,然又不敢相信,便就赶紧又问。
“正是某家!”
姜维哪容夏侯霸质疑,手指夏侯霸又大声呵斥:“还不快如实招来!”
夏侯霸此时方知眼前大将军确乃蜀国右监军辅汉将军、平襄侯姜维,不由泪流满面,噗通跪倒:“某乃魏国渭南大营讨蜀护军、右将军夏侯霸。”
如同一声炸雷,忽的击向姜维,姜维如何能信眼前所绑之人乃是魏国讨蜀护军、右将军夏侯霸:“一派胡言!还不快如实招来!”
声音如同刀剑一般锋利,忽的直刺夏侯霸:“再发虚言,立斩!”
夏侯霸即刻摇动头颅,直把散落脸上的头发摇开,仰起脸来直对姜维:“姜伯约,且仔细看来,可有假否?”
姜维既然对阵于魏国,岂能不认识夏侯霸?但见夏侯霸露出脸来,猛然看去,果是夏侯霸。
“大将军缘何如此?”
姜维不由连连发问。
一句问,更是让夏侯霸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霸无奈投蜀!”
声音凄切,颇含惭愧之色。
姜维听了却是哈哈大笑:“夏侯将军,苦肉计尚有用否?如此诈降之计乃小儿雕虫小技,岂能骗过某家?”
姜维嗤之以鼻,让夏侯霸不由神色更加悲伤,声音更加凄凉:“若非活命,霸何至如此做无君无父之事。”
惭愧之中透着凄凉、无奈:“难道曹爽被司马懿诛杀三族之事,大将军不曾听否?”
夏侯霸无奈之下,只得痛数为何投蜀。
“如何不知?”
姜维见夏侯霸提曹爽之事,面露愤然之色:“洛阳东市,曹爽及其亲七千余口被司马懿砍头,尸堆是为京观,血流是为血海,其状惨不忍睹。曹爽被诛杀三族之事传入我大蜀,朝野上下无不言司马氏将掌魏国命脉。今维讲来,也觉胆战心惊。”
“不错,其状之惨,司马懿之罪,罄竹难书,然自曹爽被诛三族之后,姜伯约可知王凌、令狐愚?可知楚王曹彪?可知邺城否?”
夏侯霸连连发问。
“知,无有不知。”
姜维如何不知夏侯霸所言之事,确确为真。
“夏侯玄之事,姜伯约可知?”
夏侯霸又提夏侯玄奉诏回京之事,此等事近在眼前,姜维姜伯约如何得知?
“某不知。”
姜维如实回答夏侯霸。
“夏侯玄与霸乃曹氏亲族,司马懿诛杀曹爽之后,便就视夏侯氏为眼中钉肉中刺,唯有屠戮方快。然司马懿为堵人口舌,遮人耳目,便就以明升暗降之策,欲把夏侯玄诏回京城,实为屠戮之策。霸不想为人鱼肉,被人宰杀,便屡劝夏侯玄,奈何夏侯玄执意回京。然夏侯玄奉诏回京凶多吉少,砍头只是时日之事。玄后便是霸,霸思来想去,与其死于司马懿之手,不如舍命投蜀,尚有一线生机。”
夏侯霸声声凄切,句句泣血,一五一十讲于姜维姜伯约。
然姜维听了,却是不信:“夏侯霸,你尚且记得定军山吗?你与我大蜀有杀父之仇。你背负如此血海深仇,岂能说投蜀便就投蜀的?休要再做苦肉悲情,还是如实招来为好。想大将军也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既然被擒拿了,何苦如此?”
姜维屡屡质疑、挖苦夏侯霸,只想诈出实情出来。
夏侯霸如何不知,姜维跟随诸葛丞相多年,深得诸葛丞相真传,必然警惕谨慎,且两军对峙军营之中,岂能凭你几句口舌便就相信的?姜维有疑,实为情势所迫,合情合理。
“既然如此,大将军只管委派细作魏国关中去探,若有半点虚情,霸只凭大将军砍头。”
声音无奈之中透着坚定。
“自然如此!”
姜维并不怜惜夏侯霸:“左右,且把夏侯霸押入军牢之中,好生看管!”
“喏。”
左右两边军士即刻向前,一路把夏侯霸拉入军牢里去了。
姜维如何不知,夏侯霸乃魏国征蜀护军、右将军,镇守魏国渭南大营,对阵蜀汉,他若果投降,对魏蜀两国来讲,将会带来多大震动?
如此大事,姜维哪敢怠慢,一边修奏章报于后主刘禅,一边即刻安排细作前往关中刺探夏侯霸所言虚实。
转瞬数日,细作便就关中回返,如实报于姜维姜伯约:“夏侯霸所言无有半点虚假,司马懿确是明升暗降急诏夏侯玄回京,夏侯玄回京之时颇为犹豫,便就唤夏侯霸关中商讨对策,然商讨之时,叔侄相左,便就洒泪而别。夏侯玄现已奉诏回京,而夏侯霸则是渭南大营军案之上,以三尺白绫悬挂征蜀护军、右将军印绶,夏侯霸其人却不知所踪,现魏国边境及其中原大地,皆是擒拿夏侯霸画像告示。”
姜维听完,不由大叫一声:“夏侯霸果是投蜀。”
即刻,姜维顾不得穿戴整齐,一路狂奔军牢。
到了军牢之内,只见夏侯霸神情恍惚的背对牢门,一副悲切之状。
“夏侯将军,请恕维失礼之处。”
姜维赶紧打开牢笼,对着夏侯霸躬身施礼:“两军阵前,维如此无礼,还望夏侯将军见谅。”
姜维连连赔罪夏侯霸。
夏侯霸知道,此时的姜维已相信自己投蜀了,不由放声大哭:“霸实无奈,方做出如此无君无父之事。”
哭声凄惨,屡劝不止。
姜维哪敢再怠慢,即刻换了整齐衣服,大摆宴席款待夏侯霸。
宴席之上,几尽军中美食,酒林肉海之中,诸位将军欢声笑语屡敬酒夏侯霸。
不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姜维也敬酒夏侯霸:“夏侯将军经千辛万苦来投蜀国,维甚感敬佩,请满饮此杯。”
说完,一饮而尽,甚是豪爽。
夏侯霸也不示弱,也是一饮而尽,空杯示与姜维。
彼此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气氛热烈,融洽。
“夏侯将军,维有一事相问,不知可否?”
姜维笑问夏侯霸。
“大将军只管问来,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侯霸颇为直接,躬手姜维。
“现如今,魏国朝权皆掌握于司马氏手中,请问夏侯将军,司马氏可有意伐蜀?”
姜维姜伯约一句问,刚还人声鼎沸的宴席之上瞬间变的安静起来,诸位将军皆把眼睛齐刷刷看向夏侯霸。
夏侯霸却是异常平静,缓缓而言:“大将军所言,确实不错,现如今魏国朝权尽皆落于司马氏之手,然自司马氏诛杀曹爽三族之后,魏国表面看来颇为平静,然,心怀怨恨者亦不在少数,诸如王凌、令狐愚者亦大有人在,朝野群臣,也是敢怒不敢言,但凡有机,只怕反叛司马氏者此起彼伏。司马氏如何不知?故,司马氏目前只得倾尽思虑以平复魏国朝野怨言,岂能有闲暇功夫顾及蜀国?需待司马氏朝权、军权皆稳如磐石之时,则非吴既蜀。因此,很长一段时日,大将军倒不用多虑司马氏伐蜀之心。”
姜维听完不由哈哈大笑:“如此看来,司马氏目前根基依然不稳,既然他不攻击蜀国,然我岂能让他如此安逸?夏侯将军,若果维趁司马氏不稳之时,攻击司马氏又会如何?”
在姜维看来,此时若果趁机完成诸葛丞相未竟北伐中原之事,则是正当其时。
这句话,确是姜维真心之话。
夏侯霸岂能不知,如果此时姜维趁机北伐中原,确是极好时机。
夏侯霸不由暗思,既然我夏侯霸一心归蜀,如果姜维真的伐蜀,则需尽心提醒与他方是为人本色:“大将军所言不虚,此时确是大好时机,趁司马懿篡夺魏国君位无暇兼顾境外之事之时,大将军可携轻装士卒,直进中原,凭借魏国境中粮草作为后勤补给,便可骚扰魏军。然,目前魏国尚有一人,大将军不得不防。”
“谁?”
姜维不由急问:“难道此人堪比司马懿?”
“非也,此人虽非能比司马懿,然此人却是武艺高强,智勇过人,聪明绝顶,熟读兵书战策,也可谓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人。”
夏侯霸提醒姜维:“此人姓钟名会,字士季,颍川长社人,太傅钟繇幼子、青州刺史钟毓之弟,实为蜀吴之患。”
夏侯霸这句话,确是真切。
姜维如何看不出来?
即刻躬手夏侯霸:“夏侯将军提醒的极是。如此看来,丞相遗志还需从长计议。”
语气之中,颇多遗憾。
夏侯霸瞬间捕捉到了姜维的遗憾之心,略一沉思,便就又言:“大将军,切莫担心,钟会确足智多谋,然据霸所知,钟会却是恃才傲物之人,如此之人,岂能会长久效命于人?受人管制?既然钟会如此,大将军可猜想,又怎会有人任用如此恃才傲物之将?如此看来,钟会必不会善终。”
夏侯霸说的真诚,真切。
姜维不由躬身夏侯霸:“夏侯将军既然自此与姜维为伍,还望将军时时教诲、辅佐姜维,维不胜感激。”
情真意切!
夏侯霸悬着的心不由放下:“如此看来,霸命无忧了。”
遂开怀畅饮,不觉大醉。
翌日,姜维见夏侯霸恭敬而言:“大将军既已效命蜀国为蜀国大将军,依维之意,为大将军前程之虑,当进成都觐见陛下为妥。且大将军进营于牢中之时,维已报于陛下。”
夏侯霸听闻,不胜感激,即刻应了姜维。
后主刘禅自接到姜维军报,也颇意外:“难道曹魏内讧虚弱如此?”
初时,后主刘禅也起疑惑之心,后姜维魏国刺探军报报来,方知夏侯霸投蜀为真,后主刘禅自然也是不胜欢喜。
今又接奏报,姜维不日便就携夏侯霸前来成都觐见,后主刘禅即刻准了姜维奏章。
成都建福宫中,后主刘禅大摆宴席,携成都在京群臣盛情款待夏侯霸。
宴席间,歌舞升平,无不充满喜欢之情。
夏侯霸看了,不由心中悲楚:“想我大魏竟无我夏侯霸立足之地。如今投蜀,竟至如此,霸所为,未知其错?”
夏侯霸于后主刘禅宴席之上,不由思虑万千。
“夏侯将军。”
正在夏侯霸思虑之时,忽听后主刘禅轻声呼唤,夏侯霸即刻席间站起躬身:“陛下。”
“爱卿,切莫如此拘谨。”
后主刘禅颇为近人,不禁问询夏侯霸族中近况:“爱卿族中一切可安好?”
颇为关心。
然夏侯霸听闻后主刘禅问询族中之事,不由泪流满面,遂从曹爽被诛至夏侯玄奉诏回京又悲痛讲述一遍,讲述之时,后主刘禅多次唏嘘:“实实可怜。”
不仅仅唏嘘不止,更是频频安慰夏侯霸,安慰之时,后主刘禅忽想起一事:“夏侯爱卿,卿父当年定军山中殒命,非蜀将所杀,乃是两军对垒之时互射箭矢,卿父不幸中流矢而致命殒,如今思来仍觉痛心。”
后主刘禅岂能不知,杀父之仇乃是血海深仇,不能不报,既然夏侯霸今日降蜀,还是抹平了好。
夏侯霸自然也懂后主刘禅之意,即刻伏身叩头:“陛下所言,霸深知之。”
后主刘禅边安慰夏侯霸,边就抱过襁褓之中幼子:“爱卿,切莫悲伤,此子乃夏侯氏外甥也。”
一句话,说的夏侯霸不由泪流叩头:“霸定忠心报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