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秋水似的杏眸里划过几分狠厉，只听她顿了顿，又道，“妾身犹记得七皇子已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陛下又是这般疼爱六皇子，若是栖霞公主在六皇子的葬礼上做出了有违皇家颜面之事，陛下与沈贵妃都没有颜面再追究。”

    打蛇要打七寸，六皇子与栖霞公主这对姐弟还是去地府里作威作福的好。

    姜南秋恨沈贵妃，恨六皇子，恨栖霞公主，也恨无能为力的自己。

    她不仅护不住玉儿的命，玥姐儿的婚事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起了波折。

    纵然八皇子英俊不凡，前途又是无可限量，说不定还能让玥姐儿登上至高之位。可那又如何呢？玥姐儿不是个攀龙附凤之人，她根本不在意能否坐上皇后之位。

    三弟是个温实可靠之人，与玥姐儿也相处了许久，刚生出些朦朦胧胧的情思来，如今却要生生地将这情思斩断，如何不让姜南秋惋惜？

    她冷眼打量着眼前的萧瑜一眼，只盼着若将来有一日他真的荣登大统，可不要像六皇子和七皇子那般丧尽天良。

    萧瑜将姜南秋的话放进心里揣度了片刻，抛去了女子这一层身份，他是十分欣赏姜南秋的聪慧和果敢的。

    不是每个内宅女眷都有胆魄在男子跟前抒发自己的计谋与谋略的。

    “你说的很好。”萧瑜朝着姜南秋投去了一眼赞赏的眸光，而后又望着景安之说，“你娶了个好妻子。”

    这话一出，往后的事便好那片许多。

    送走了八皇子之后，景安之将姜南秋带到了书桌跟前，将自己在岷阳买下的田庄地铺和存在岷阳老家里的银票都展示给她看。

    这是景安之留的后手。

    万一......万一将来八皇子败了，他会想发设法留下王氏与姜南秋的性命，这点钱财可够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姜南秋知晓景安之在背后所做的一切。

    她心里是感动的，可这一刻又因为满盈着恨意与悲愤的缘故，这点感动又变得稍纵即逝。姜南秋淡淡一笑，只说，“从前妾身以为嫁了个好人，就能安稳一生了，没想到人在不同阶段会遇到不同的难题，麻烦和苦难只会接踵而至。”

    她虽竭力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来，可柳眉间却凝着几缕横桓不去的愁绪。

    景安之也被这一波一波的事给搅动得心里俱损。比起自己的疲惫，他更在意姜南秋的心绪。

    他知晓姜南秋因玉儿的死而伤心难忍，更知晓她愧怍着无法阻止王汝玥嫁给八皇子一事。

    偏偏如今的他没有能将七皇子与荣梦晗一击毙命的法子，便也只能静待时机。

    只要坚定着自己的心志，与八皇子同心协力，我就早晚能为他的妻报仇雪恨。

    而比起姜南秋和景安之的费心筹谋，宁亲侯府内的气氛则要和谐许多。

    栖霞公主嫁给王凌翔后就放下了身段，一心做她的贤妻良母，宁亲侯和夫人都十分敬重。

    如今，她又为宁亲侯府筹谋来了八皇子这个女婿，愈发让宁亲侯欢喜。

    这两日，宁亲侯夫人还领着栖霞公主去龙安寺诵经祈福，大有将这位金枝玉叶当成亲生女儿般疼宠的模样，只盼着她能早日为王凌翔诞下嫡子。

    王凌翔生得英武不凡，为人又是文雅和润，相处几日后也渐渐赢得了栖霞公主的芳心。

    沈贵妃见女儿婚后过得十分滋润，也渐渐安下了心，平素也劝着栖霞公主多恪守妇德。

    而与这喜事格格不入的是六皇子的病势。

    自从去年初他被太医诊断说活不了多久之后，沈贵妃大哭大闹了一场，几乎将所有的珍稀药材都送去了六皇子的府里。

    只是再多的药材也拯救不了六皇子的命。

    他如今行将就木地躺在了床榻之上，吃喝拉撒都要贴身之人伺候，活像个死人一般。

    况且他已无半分神智可言，如今空耗了这么多珍贵药材，也不过白吊着一条命而已。

    沈贵妃伤心难忍，这几日都不让咸福宫上下的宫女们吃荤沾腥，还克扣了下人们一个月的份例，说是要为六皇子诵经祈福。

    气得宫女和太监们在私底下诅咒了六皇子好几回，只盼着她早点死去。

    许是宫女和太监们的诅咒凌了验，一日夜里，六皇子喝参汤时突然吐出了一大口脓血，血污浑浊不堪，骇然这一股恶臭，可把身旁几个宫女吓了个够呛。

    太医们趁夜赶来，沈贵妃也寻讯而至。

    六皇子连太医施诊的功夫都等不到，这便躺在塌上一命呜呼了去。

    沈贵妃流泪不止，汉章帝姗姗来迟，瞧见了儿子惨死之状，便也只能把沈贵妃揽进了自己怀里。

    六皇子的丧幡和棺材早已准备妥当。

    太监们哭丧着六皇子报灵，七皇子和八皇子纷纷赶来了刘皇子府。

    栖霞公主也泣着泪赶来了沈贵妃所在的咸福宫，这时沈贵妃一边由宫女们搀扶着换丧服，一边泪眼婆娑地望向了栖霞公主。

    “母妃，节哀。”

    沈贵妃换上前握住了栖霞公主的手，母女两人相拥而泣，为了六皇子的死而伤心难当。

    约莫一刻钟之后，母女两人便赶去了六皇子的丧堂。

    镇国公府也收到了六皇子的丧信。景德山与景安之先去了六皇子府，姜南秋虽有孕在身，却也只得乘轿撵前往。

    皇子的丧事本是不该办得如此声势浩大。

    可因汉章帝格外宠爱六皇子的缘故，也逼得底下的人们与他一同为了六皇子的死而哀悼伤心。

    姜南秋深深厌恶六皇子，却还要强打着精神去他的灵堂做表面功夫。

    唯一能让她忍住心中厌恶的是，她想冷眼旁观栖霞公主的下场。

    镇国公府平日里与六皇子并没有什么往来，一行人也只能站在灵堂的外侧。

    景安之在意姜南秋的身子，因夜色渐深的缘故，四周卷起了些寒雾，他便褪下了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她身上。

    姜南秋只摇了摇头，道，妾身身上已经有一件了。”她身上已经披了一件狐皮斗篷，再罩着着一件，就像个圆滚滚的雪人一般。

    好在顶上的汉章帝和沈贵妃忙着伤心，也顾不到灵堂外围之事。

    灵堂前，栖霞公主因胞弟的死而泣不成声。

    王凌翔作为栖霞公主的丈夫，也立在一旁嬷嬷哀悼。

    不多时，沈贵妃见自家女儿哭得双眼红肿如烂桃儿，整个人也战战巍巍没了血色，心里十分疼惜。她便让嬷嬷们搀扶着栖霞公主去了二房歇息。

    姜南秋似乎毫不在意，却十分关注着这里的一举一动。看到这里，她藏在衣袖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攥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