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悬崖绝壁。
云黑泽被绑成粽子一样扔到洞府里面。
一个遮住面容的人站在那里,手背在后面,没有转过身来。
“幽冥大人,人我们给你抓来了。”
“那个秋家的小子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
其中一人十分恭敬的开口。
“退下吧。”
眼前这个人就是幽冥老人。
云黑泽目光紧紧的盯着他。
他的声音就像腐朽的铁锈一般,嘶哑的磨砂感让人听着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众人听到他的命令,全部退下。
“你就是云家的嫡子,云黑泽?”
幽冥老人转过身对他询问。
他头上戴着面具,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但他的眼睛却是十分明亮,与他的声音有些不搭。
“原来你知道我的身份。”
“我还以为你们是随机抓取。”
“你们也知道秋白砚的身份,这么看来,你们是带有某种目的性的。”
云黑泽道。
“你倒是个聪明的娃娃。”
“怎么如此模样,你居然不怕我?”
幽冥老人笑道。
“也不是不怕,您的传闻在江湖上,可是令人毛骨悚然。”
“只是我更好奇,你们抓我一个孩子,到底有什么用?”
“是想威胁我的父亲?”
云黑泽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能力逃跑。
与其白白害怕,还不如探听一下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威胁你的父亲?”
“我们江湖人最忌讳的就是卷入朝堂的纷争。”
“你父亲是梁国的战神,守护梁国安宁有着奇功,我对他还算抱有几分敬意。”
“你既然对我父亲抱有敬意,那你抓我干什么?”
幽冥老人笑笑:“抱有敬意归抱有敬意,我又名老人做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情。”
“有人要你消失,我便照做。”
“并没有要针对谁的意思。”
“你说什么?你说有人要让我消失?”
云黑泽皱眉,低头思索,“这个时间段会有谁想让我消失呢?”
“虽然我是嫡子但并不是独子,就算我死了,元帅府照样有人继承,我们云家军依旧在。”
“况且这个时候父亲身体还算是健朗,没道理,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动云家……”
云黑泽实在是思考不出来。
要动他一定不是因为他本身,而是因为他云家嫡子这个身份。
怎么看现在也不是动他的最佳时候。
“你这小娃娃年纪这么小,脑袋里想的事情还挺多的。”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这些东西还用人教吗?”
云黑泽反问。
闻言,幽冥老人大笑:“你这小子实在是太聪明了。”
“我看你内息与成年修武者无异,你如今几岁?”
“七岁。”
“七岁?”
幽冥老人瞪大眼睛,“你居然在这个年纪就有这样的修为。”
“天才简直是天才!”
“奇怪……按理说你这样的天才应该会被仙门给收去,没道理会在云府生活那么久才对。”
“仙门做事霸道,你们也不可能拒绝。”
“难不成……你们云家竟有什么可以遮蔽气息的强大法宝?”
仙门,是屹立于王朝之上的强大组织。
每年会在世俗中寻找资质足够高的入其修炼。
能够进入仙门是多少世俗子弟的愿望。
云黑泽低头,陷入思考。
“我曾经见过仙门的人。”
他没有骗人,在他更小一点的时候,他的确见过来自天外的强者。
可是当他们检查过他的身体之后,便放弃,让他进入仙门了。
“什么?”
“我就说我就说以你这样天赋,仙门的人不可能不来。”
“那你为何不跟着去仙门修炼?那可是求也求不来的地方!”
幽冥老人似乎有些激动。
云黑泽不知为何。
他惨淡一笑:“因为我有病,命不久矣。”
“即使现在能够维持住,也活不过十八岁。”
“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又怎么能够得到仙门的青睐呢?”
“你说什么?你是说你有连仙门都无法治愈的绝症吗?”
“正是。”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有什么病?”
“嗜血症!”
“嗜血症?”
幽冥老人急切靠近,蹲下来眼睛瞪得老大。
似乎十分激动的模样,“你说你有嗜血症?”
“是的。”
“嗜血症被称之为化妖之症,是没有办法治愈的。”
“得此症者目前没有能够活过十八岁的。”
“你这小子,这个年纪你父母居然把这些事情告诉你?”
“不是他们告诉我,是他们谈话的时候被我听到了。”
“迄今为止他们都比你不知道我已经了解。”
“他们对我很好,也并不亏欠我什么。”
此话一出。
幽冥老人身子明显一愣。
他仔细打量云黑泽。
“你就不害怕。”
“知道自己的死期你心中难不成不怕?”
云黑泽刚刚说话神情自若,就好像在叙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般。
这样平淡地接受死亡,这是幽冥老人难以理解的。
“怕?”
“也许到时候会怕,但是现在的话还好。”
“毕竟我过得很幸福。”
“我只想好好地对待每一天,没有什么后悔就好。”
幽冥老人直起身子:“你这个孩子,说出来的话这真是让人震惊。”
“很多人都这么说。”
云黑泽眼神一闪,“那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问我?”
幽冥老人轻笑一声,“我看你是想要探查信息吧。”
“你放心,落到我的手里你是逃不出去的,就算知道也什么也带不走,不是吗?”
“我起码可以做个明白鬼。”
“正如你所说,我逃不出去,所以你不敢回答我这个小孩子的问题吗?”
云黑泽眼神犀利。
完全不像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幽冥老人一愣:“拙劣的激将法。”
“不过也罢,我也想听听你这个小孩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你问吧。”
听到他这么说。
云黑泽嘴角浅浅一笑,但马上掩饰住。
他开口:“先前你精准报出来我的身份。”
“你还说你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所以你是有幕后主使的。”
“我能问问,他是梁国的人吗?”
他没有直接提问那个人到底是谁,直接提问大概率问不到自己想要知道得东西。
所以他准备慢慢试探。
他微微抬眼,试探性地看了幽冥老人一眼。
幽冥老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思考的样子。
这倒是让云黑泽有些奇怪。
这个问题不难。
要么直接拒绝回答,要么就是回答是与不是梁国的人。
何需这么久的思考时间?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云黑泽道。
幽冥老人摇头:“问题倒不是一个比较难得问题。”
“说实话,那人让我让你消失。”
“你这么聪明,而且有天赋。”
“最重要的是……有嗜血症。”
嗜血症?
云黑泽歪头。
怎么从幽冥老人的口中来看,这有嗜血症竟然成了优势?
他心中疑惑,但没有直接问出口。
幽冥老人继续开口:“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能有一线生机?”
“你什么意思?”
“你刚刚的问题无非是想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
“这个告诉你很简单。”
“我问你,你觉得梁国这个国家如何?”人群当中,不知是谁突然开口。
“梁国?”
云黑泽愕然,不知为什么,幽冥老人会突然提到梁国。
但还是作答:“如今政国和齐国被我们云家军大败,割地赔款以保安宁。”
“梁国国力空前强盛,各方面发展都十分迅速。”
“毫不夸张的说,两国已算是诸国当中三大国之一。”
“看你的样子,你还挺自豪的嘛。”
幽冥老人语气似有调侃之意。
云黑泽见状,眉头微皱:“我是想问你问题为何变成你问我问题了?”
“小子回答别人的问题,不一定是陈述句。”
“另外,我刚刚问你梁国怎么样?也不是问你梁国的综合实力。”
“那是什么?”
“是心。”
幽冥老人眼神怪异。
“心?你什么意思?”
“我是想问,你们云家之所以忠诚于梁国,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之所以忠诚于梁国,可惜仅仅因为你出生在这个地方?”
听到他这么说。
云黑泽陷入思考。
具体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想过,教书的夫子也从未教过他这种东西,一时间,他回答不上来。
幽冥老人来回踱步,见他没有回答,于是开口,“在我看来,并不是如此。”
“你之所以忠诚于一个国家,亦或者是家族都是出于这个国家与家族之心。”
“他们友爱、真诚、正义而又强大,让你快乐的融入其中,并忍不住的去守护。”
“可是……”
幽冥老人突然停下,转身眼神无比犀利的盯着云黑泽:“可是往往许多人都被表象蒙蔽,他们不知心是看不见的。”
“他们所看见的只是上面的人,希望他们看见的东西罢了,方便掌控他们的思想,更好操控。”
“你很聪明,虽然你才七岁,但是我能遇见若你能活下来,定是可以看透真理的那批人。”
“所以我问你,你现在能窥见梁国之心吗?”
“梁国之心……”
云黑泽一怔。
他不能完全明白忧民老人所说的事情,但是也能类想到井底之蛙的故事。
只能看见一方天地便,只能理解一方天地。
他因为有嗜血症,鲜少与外人交流,在外面行动之时,都是云家护卫跟随。
他也曾看到过外面的腌臜之事,回去与家人分享却不得解。
家国之法知之甚少,父亲偶尔会说一二,却也不能全部理解。
“父亲说,为臣者要忠之,而我是云家嫡子,自然要忠于梁国。”
“我想我梁国之所以如此强大,与这个忠密不可分。”
云黑泽思索了许久,开口。
“你能犹豫,说明你已经超过了很多人。”
幽冥老人轻笑,但还是摇了摇头,“不过见解实在是太浅。”
“所以啊,我们都沉沦于世俗当中,被世俗困住了手脚。”
“聪明如你被灌输这样的思想,也让你身上有了些俗气。”
“俗气?忠于国家为何是俗气?”
云黑泽不解。
“呵呵。”
幽冥老人故作神秘一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道,“回答你刚刚的问题,你刚刚问我,其实我这人是否来自于梁国。”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当知道我这个坏人的话是不可信的。”
“所以无论我回答什么,对于你来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所以我还是换个方式告诉你答案吧。”
云黑泽有些不好的预感,警觉道:“你想做什么?”
幽冥老人直接一只手提起云黑泽。
朝着山外便是一跃。
这洞府本就在悬崖绝壁之上,深下万丈。
云黑泽见状,大惊:“你干什么?你想要和我同归于尽吗?”
“你这个家伙,真是怪人,如果你想死的话,至少把我放了呀!”
“我还能多活几年呢!”
“哈哈哈哈!终究还只是孩子呀!”
“怕死。”
幽冥老人大笑。
他一个转身,周身气流发生微妙的变化,极速下坠之时,忽然稳住身形,悬浮在空中。
“!”
“这……这怎么可能?”
云黑泽不可思议,“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个样子?你不是人?”
“你这小鬼怎么说话的?我当然是人!”
幽冥老人没好气道,但眼神中的骄傲是一点也没掩饰。
他解释道,“这也是你认知之外的事情,小娃娃不知道武道修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已经在一定范畴脱离人。”
“这都仅仅是小把戏,别太惊了。”
云黑泽看着身下的森林,内心从未如此震撼。
即使是鸟,也只能滑翔于空中,而现在这个幽冥老人居然悬停在这里。
还说什么人可以超越人的范畴,这简直冲击他的三观。
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很快把思维拉回现实当中。
艰难的扭动身体,视线看向幽冥老人:“你想带我去哪里?”
幽冥老人眼神看向远方:“自然是去看真相!”
话音刚落。
幽冥老人带着他“咻”地一下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
梁国,帝都金陵。
帝都最大的市场之外,摆上了一个大大的邢台。
一个个身囚服的罪犯被押上刑场。
但有一件事甚是奇怪。
一般的罪犯在面临死亡之际,皆是畏畏缩缩、面露惧色。
特别是这种斩首,有许多犯人当场便被吓尿,不停哀求行刑人员,让他们下手利落。
再不济也会全身发抖。
然而这一批被斩之人却是一个个正义凛然的模样,身板挺的笔直。
眼神漠然直视前方,面无表情。
偶尔有几个流下眼泪,却也并不像是害怕才这样的。
约莫像是,失望与懊悔……
“这些家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一个个这副模样?”
“看起来不像一般人,杀气比屠夫都重,莫不是军人?”
“快闭嘴吧,是云家!”
“真的是公告是一点都不看。”
“我看周边再斩首就过来了,谁还去看那些东西?刚刚说这上面是云家?”
“你以为呢?前段时间云家封府我就觉得事情不简单,没想到短短几日竟直接抄灭九族,犯了大事啊!”
“……”
下面许多人讨论,本来就是市场门口这下更显嘈杂。
“云家,可是我们梁国的功臣!”
突然,人群当中一人高呼。
“云家带领云家军败梁国,稳固我国根基!”
“这才凯旋几年?”
“总是有什么大错,皇家也应该直接公布。”
“这罪不可恕,超灭九族作何解释?难不成要以莫须有的罪名来兔死狗烹这一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