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裴没有回两重山，而是去了云阁。

    他依旧常去云阁，虽然王慎独每次见了他，都会问一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譬如，秦秋为什么不来了。

    譬如，他为什么不找医师看看他的眼睛以及调理调理体内的寒毒。

    可他终究不忍心王慎独一直一个人待在云阁，所以，忍着唠叨，也依旧常去。

    可这次一到云阁，就被王慎独一把抓住了！

    似乎，他早就在等着他了！

    “裴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一定要给我说清楚！”

    “什么？”

    “你还装糊涂！我问你，秦秋呢？秦秋到底去哪了？！”

    俞裴从未将秦秋的事情告知他一丝一毫，他为何突然.....

    “你说话啊！”王慎独急的大喊！

    俞裴终于反应过来了：“师伯，你离开云阁了？”

    “是又怎么样！我要是不出去打听打听，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的消息！”

    “外面那些人，说那丫头。。她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她怎么会死！”

    “生死由命，每个人，都会死。”俞裴淡淡地说。

    王慎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裴儿，你说什么？！”

    他震惊于这个事实，更震惊于俞裴的淡然。

    其实，他早就将秦秋是怎么死的，打听的清清楚楚了，但是他不愿意相信秦秋真的就那么死了！

    王慎独踉跄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许久后，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俞裴：“你为什么不救她？！”

    “难道，你也觉得，她不是秦秋？！”

    “难道，你也觉得，她该死？！”

    俞裴亦定定地回望着他：“她是谁，与我无关。”

    “各自因果各自了，她的生死，是她的命数，与我无关。”

    王慎独愕然：“好！”

    “好一个与你无关！”

    “好一个各自因果各自了！”

    “如果真是这样，她就不会出现在云阁！”

    王慎独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裴儿啊，我老了，活不了多久了，就算伤心，也伤心不了多久！”

    “但裴儿你的日子还.....”

    “我不曾有过一刻的悲伤，因为，她在我心里，早就死了。”俞裴打断王慎独。

    他的双眸依旧淡然，神色依旧平静。

    似乎，他们在讨论着的，不过是荷花池中的一条小鱼。

    王慎独的嘴张了张，终究，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无论他是如何的悲痛，如何的惋惜，他既不能让秦秋死而复生，也不能让俞裴的双眸中再现神采。

    他依旧无能为力。

    依旧什么都改变不了。

    就像从前一样。

    除了无言的转身离去，他什么都做不了。

    太过于相似的悲剧让记忆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强烈的无力感和无法言说的悲痛在瞬间就打垮了这位老人。

    他拖着虚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虽然王慎独不再理他，但俞裴还是在云阁待了一会才回了两重山。

    回到两重山的时候，吴壹端已经回来了。

    “家主，方才有人送了封信来。”

    俞裴已经许久没有收到过信了，他奇怪的拆了开来。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锦瑟写来的信。

    而让他更加想不到的是，信中，竟邀他去参加她的婚礼。

    锦瑟，要成婚了。

    他疑惑，锦瑟为何会给他来信，而且他自然不会去参加什么婚礼。

    可当目光扫到最后两行时，眉头微微皱了。

    最后两行提及，锦瑟要将她师父留下的那封信亲自交给他，让他烧在王慎独的坟前。

    如此，也算是完成了她师父的遗愿。

    当初他想要那封信，可锦瑟无论如何也不肯给，如今，为什么会突然决定将信交出来？

    是什么，让她改变了主意？

    俞裴带着心中的疑问，还是去了山谷。

    曾经为了并蒂丹的事情，他来过一次锦瑟的山谷，照理，应该认得路。

    可锦瑟的这个山谷很是奇妙，不管你来过多少次，如果没有引路蝶，都到不了山谷。

    俞裴拿出引路蝶，跟着蝴蝶走了许久的路，那山谷才出现在眼前。

    一到山谷，便看见一位男子正坐在石块上发呆。

    直到他走近，那男子才发现了他，转过头来。

    竟然，是程来归。

    俞裴愣了一瞬，因为，他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见程来归。

    于情于理，锦瑟也不会请他来观礼。

    不过只是一瞬，俞裴便恢复了神情，朝着程来归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他对于别人的事情，一向不感兴趣。

    倒是程来归，他更是愣住了。

    他已经完全不认得俞裴了！

    “这位公子，你是？”程来归问道。

    俞裴这才想起，他的容貌变化太大，所以，程来归已经认不出他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他只是来取信而已。

    所以，俞裴没有理他，径直往前走去。

    “哎哎哎，这位公子，你。。。。”程来归莫名其妙的赶紧跟在了后面。

    屋里的锦瑟大约是听到了声音，立刻跑了出来。

    等看清眼前的来人时，她亦是一愣。

    不过，片刻后，她还是认出了俞裴，因为，她只邀请了两个人。

    “俞公子？你怎么也，提前一日来了？”锦瑟微笑着说。

    俞裴并没有在意这个“也”字，只是微微拱手，淡淡地说道：“恭喜。”

    然后又说：“我来取东西。”

    其实，俞裴只是想来取信而已，并不想参加什么婚礼，所以，就提前了一日过来。

    锦瑟依旧微笑着，只是，她没有立刻再同俞裴说什么，而是看向了旁边的程来归。

    “不是说了嘛，成亲的头一日，新娘新郎不能见面。”

    程来归局促的笑了：“好，好，好。。我这就回自己的屋子里去。”

    俞裴看向程来归，眼中是少有的惊讶。

    他没想到，锦瑟要嫁的人，居然是程来归！

    据姚望重死前所说，花家的灭门之灾，就是程来归的父亲和姚望重一手策划的。

    如此不共戴天的血海之仇，是如何凝结成眼前大红的喜字的？

    他不懂。

    只是，这也与他无关。

    见程来归回了自己的房间，锦瑟才招呼俞裴：“俞公子，请进！”

    等进了屋子，俞裴才发现，屋子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哦，俞公子，抱歉，忘了给你介绍了。”

    “这是我另外一位朋友，她叫。。。”

    “叫我凤凰就可以。”姑娘出声打断了锦瑟。

    俞裴灰白的双眸并未在凤凰的身上多做停留，只是轻轻略过，便又说道：“信。”

    锦瑟无语了。

    “俞公子，我写给你的信上，可是先请你来观礼，然后才说要给信的。”

    “你倒好，这一来，就要信。怎么，准备拿了信就走？”

    “正是！”

    “你们修仙界不是最重礼节了吗，这也太失礼了吧！”

    “这可不妥，怎么也得明日观了礼再走。”

    “你放心，到时候，我会把信给你的。”

    俞裴微微蹙眉，但却也不能怎么样，毕竟信在人家手里，也不能抢。

    “好了，不说了，我们先吃饭吧。”

    锦瑟准备的菜食很简单，都是家常的小菜。

    一盘虾，一盘鱼，一盘青菜，一大碗蛋花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