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好要跟去雒京的吗?!
刘蟾虽然还没听过‘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句话,但他此刻就觉得自家恩公当真生了一张巧嘴。
别说哄得刘家小娘子泪眼汪汪,就是自个儿也差点被他给骗了!
谢蕴拿扫帚在地上甩了甩,将鸡毛拢到角落,一边又说:“他们人多势众,我单枪匹马的去抢人,傻不傻。”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少年,刘蟾不由得追问:“恩公是准备去陈留姜氏找帮手?”
谢蕴确有此打算。
不管怎么说,陈留姜氏总比小娘子亲爹来得靠谱。
刘小娘子被送入太师府,那位刘太守恐怕会高兴得敲锣打鼓。
“要某说,恩公不如直接入京。”刘蟾可时刻记挂着某少年司隶校尉嫡长子的身份,“只要恩公快马加鞭,赶在徐县令的人之前回到雒京,届时守在城门口,待刘小娘子一到,恩公便亮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必可将人安然夺回。”
只是这样一来,等于和当朝太师抢老婆。
换做旁人,刘蟾自然不敢如此献策。
“孟太师之于恩公父亲谢校尉,据某所知,有提携之恩。”
在世家之中,孟羡此人可谓臭名昭着。
孟羡同样憎恶朝堂上那些拉帮结派给他使绊子的世家公卿。
因此,孟羡将一个世家子提为司隶校尉,可见这位孟太师对谢轸的赏识,这份青眼有加,足以为谢蕴挡去一场灭顶之灾。
刘蟾想得极好,偏偏遇上个不肯配合的主。
“刘翁此计可行的前提是,我父亲对我极为宠爱。”
手杵扫帚、头插鸡毛的少年又问他:“我阿父都能将我放养在珩阳,如今又欲迎娶世家新妇,刘翁当真认为他会为我得罪孟太师,而不是解除我与刘小娘子的婚约、再将我绑了送去太师府上谢罪?”
“都说虎毒不食子……”
这话刘蟾讲得没甚底气。
毕竟各朝各代父子相杀的先例比比皆是。
谢蕴心道,也许谢轸的确虎毒不食子,可谁让她不是儿子呢?
她这样子去雒京,完全是送人头。
而且——
方才与刘小娘子说那些话,是为了防止刘小娘子遭逢变故后贸然轻生。
作为现代人,她当然不会拿别人犯的错来惩罚自己。
可像刘小娘子这样的土着就不一定了。
谢蕴与刘蟾回到驿馆的前屋,姜氏已带着女儿、部曲赴宴,只留下江主任一干人在原地。
江箬是了解女儿的。
不用问,她都猜到谢蕴定然是给了刘家小娘子什么防身之物。
左右不过手术刀或是那针麻醉剂。
至于那根电棍,还好好地背在谢蕴身上。
现下姜氏等人不在了,也就没必要再连夜赶路。
比起露宿荒郊野外,待在驿馆里,无疑才是最为安全的。
驿馆在临莒城管辖范围内,今日在此的人都已知晓她出身珩阳谢氏,只要她不主动惹事,徐赉是不能拿她怎么样的。
谢蕴才遣了村民与流民回后院休息,刘蟾也从外面跑进来,面色是谢蕴从未见过的慌张:“恩公,出大事了!”
“是徐府那边……”
谢蕴话还没说完,便被某只招财猫拉到边上:“是雒京!外头都在传,孟羡孟太师,他、他把陛下给废了!”
谢蕴:“…………”
第一次听说打工人把老板给干掉的。
这在皇权至上、皇权专制的古代,确实算得上一大恐怖故事了。
刘蟾已将自己在外边听来的消息一一道来:“珩阳城破,王县令身死,雒京公卿纷纷上书,想让驻守在雒京的五千西凉骑兵前来剿贼,不曾想,孟太师却以拱卫皇城为由拒不出兵。”
然后,年仅九岁的小皇帝,在后花园与身边小黄门偷偷抱怨——孟太师拱卫的哪是皇城,明明是太师府。
本是童言无忌,可谁让这孩子他不是普通小学生。
所以,翌日孟羡故伎重演,剑履上殿,当着小皇帝的面,将教他读书的几个老师统统给抹了脖子。
“听闻陛下受惊,当晚就发起高热。”
没过两日,那位孟太师就以小皇帝体弱难承大业为由把人给废了。
如今继承大统的,是小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
小皇帝则遭废黜降为慎王,幽禁于雒京城外别苑。
这个‘慎’字,用得讽刺。
孟羡是生怕小皇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嘴瓢不谨慎丢的皇位。
然而,历来换皇帝都不是什么祥兆。
特别是,被换下来的那位还没犯下什么大错。
不说在朝公卿与孟羡的明争暗斗,废帝另立的消息一经传出,各地文人墨客已将孟羡的祖宗十八代骂出了翔。
也亏得这年头群众敬畏鬼神。
换做几千年后,孟家祖坟都得被刨个底朝天。
而让刘蟾惊慌失措的,是东林郡太守梁永,这位慎王的表舅,他起兵讨伐孟羡了!
半月过去,已有七州刺史、州牧纷纷出兵响应。
另外六州早晚都会表态。
一旦双方谈不拢,开打是迟早的事。
到那时,整个大邺恐怕都会被拖入战争的泥沼之中。
谢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北海郡呢?北海郡太守刘恒可有起兵?”
“倒不曾听说青州有任何异动。”
所以,徐赉要将刘小娘子送去雒京,绝非是单纯想为孟太师收罗美眷,十有八九是想借此将刘恒这只蚂蚱给绑到同一根绳上。
北海乃青州大郡,要抽调出四五万青壮男子不是做不到。
意识到刘小娘子是作为人质被送去雒京,谢蕴当即回楼上找江主任。
“你要去徐府?”
谢蕴纠正江女士的用词:“我不进去,就在外围探探情况。”
也知道江主任在担心些什么,谢蕴继续说服亲妈:“所谓知己知彼,倘若雒京那边真要打起来,我们也得早做打算。”
江主任戳穿:“我看你就是放心不下那个小娘子!”
“我两辈子才娶这么个媳妇,就算是假的,那她现在也是我老婆。”
谢蕴又道:“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眼看江主任视线四顾似是在找趁手的家伙什,谢蕴撒腿就跑:“反正我溜达一圈就回来!”
等谢蕴出门打探消息,身边却多了一只拖油‘桶’。
“夫人不放心恩公,特命某看着恩公。”
谢蕴哪会不知道江主任为何独独挑中刘蟾来监督自己,还不是因为这只招财猫贪生怕死的属性,遇到危险,他肯定是第一个掉头跑的,这样的人才不会与谢蕴同流合污。
谢蕴也注意到刘蟾肩头那捆麻绳:“你准备去翻徐府的墙?”
“恩公想什么呢。”某只招财猫瞋了她一眼:“这麻绳分明是给恩公准备的。”
谢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