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一个饼,谢蕴是啃不动的。
百夫长可没那么好当。
她这个岁数,根本管不住一百个军中壮汉。
再说,古时候也没劳动合同。
而且她跟自家岳父相处挺愉快的,暂时没打算换老板。
所以,她婉拒了美大叔。
“小兄弟可是怕我讲话不作数?”
“与先生无关。”
谢蕴又道:“我阿娘、我新妇还有我岳母都等着我回去,我能入伍也是岳母求的人,若我去了豫州,实在辜负岳母的苦心。”
美大叔从中听出一点东西:“你家中阿父——”
“都死了。”少年轻轻摇着头:“珩阳城破,只有我与阿母逃了出来。”
“幸得岳母不弃,肯将独女下嫁于我,我才在北海郡得一立身之所,也不忍再叫家人随我颠沛流离。”
提及孝道,美大叔不好再挖人。
“先生我正四处寻你,你怎在此处?”
一个身着戎装、十七八岁的俊美小郎君挎刀大步而来。
太阳当头,谢蕴差点被对方铠甲上的银光闪瞎眼,对方却已注意到地上的钢箭,咦了一声,蹲下就拿起一支:“这箭精妙,是何人所造?”
说着,一双桃花眼就望了过来。
谢蕴摆烂:“不知。”
小郎君微拧眉心,“这箭是你的,你岂会不知?”
“我捡来的。”
小郎君:“……”
美大叔:“……”
小郎君半信半疑:“当真是捡来的?”
“是。”谢蕴点了头:“在一条山道上捡的,据我岳母猜测,或许是世家之人不慎遗落。”
小郎君扭头去瞅自家先生。
见先生不表态,心中对少年的话信了七八分。
毕竟世家手中的确多大匠,而有些工艺是各家不愿外传的。
再看手中箭,愈发觉得堪称天下第一箭:“此箭,唯有三石弓才配得上它。”
小郎君又望向谢蕴:“你将这七支箭卖于我如何?”
“公子!”美大叔已开口阻止。
然而,对面的少年郎,不但没有心爱之物被夺的恼怒,反而接话道:“你怎么出价?毕竟我也才七支。”
美大叔:“…………”
小郎君显然没想到这么顺利,一时间有些无措:“十块金饼一支箭如何?”
“成交!”
小郎君:“…………”
美大叔:“………………”
小郎君捧着七支沉甸甸的钢箭踏出北海郡的营寨,只觉脚下轻得可怕,他居然真的,真的得到了这些长箭!
“先生,他竟真卖于我了!”
美大叔看着自家公子那略呆滞的眼神,不得不开口提醒:“还请公子尽快将金饼送来这少年郎帐中。”
“自、自然!”小郎君应允。
再低头看寒光烁烁的箭矢,开心地一咧嘴。
谢蕴遇到的买家信誉非常不错。
不到一刻钟,对方就遣人送来一小箱的金饼。
谢蕴点完金饼抬头:“这数不对。”
“我家公子说,您的箭远不止十金一支,因他所带金饼不够多,只能先支付这百金,来日得见,必定奉上剩余的金饼。”
不等谢蕴数出三十金饼归还,那书童模样的少年就跑了。
七十金,足够谢蕴在北海郡置办一份家产。
用省下的金饼,或许还能给江主任还有她家小萝莉、岳母各买个玉簪子,给孙媪、哑奴还有其他人买点小礼物,好歹是自己在古代赚到的第一桶金,怎么也得花在家人身上。
至于多出来的三十金——
做生意,可不兴坐地起价的。
谢蕴本打算找时间在豫州军的营寨外转一转,对方的身份不低,想寻到对方不难,结果她的金饼还没揣热,第二日就在雒京城下见着了对方,对方和刘恒在大军第一排,甚至还隐隐凌驾于刘恒之前。
再看对方身后,亦有大纛。
大纛上,赫然用隶书写着一个‘韩’。
韩。
这任豫州牧就姓韩。
谢蕴在岳母大人给自己恶补过的内容里挑挑拣拣,很快就猜出那漂亮小郎君的身份,不出意外,就是豫州牧韩鬻(yu)之子。
而昨日想猎头她的美大叔,正骑马伴随那位韩公子左右。
“此番伐孟,七州来了五位州牧,那位豫州牧的公子是代父前来讨贼。”
彭大山如蚊子般的声音出现在谢蕴耳边:“你莫看他年纪小,本事可不小,十五岁就领兵在豫州境内剿匪。”
谢蕴扭过头来:“你认识他?”
“倒不认识。”彭大山扛着大旗,一边控马:“这不咱们跟豫州军扎营扎得挺近,他们自个儿说的。”
“他身旁那位呢?你可知道?”
“那个?好像是豫州别驾辛先生。”
别驾啊……
那可是整个豫州的二把手。
谢蕴拉着自己的小破车,嘴巴发苦——
哪有这么挖墙脚的。
太没诚意了!
挖之前好歹先做个自我介绍。
一个豫州别驾,做人干嘛那么低调,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错失人才的?!
然而她的心声注定传不到辛先生耳里。
因为大家正忙着讨伐孟胖子。
猎猎寒风中旌旗招展,十几面大纛随风而动。
二十几万大军,陈列于雒京城下,何等壮阔的情景。
有那嘴皮子利索的书吏,已策马到阵前,现场背起一篇讨伐檄文,说白了,就是开始人身攻击。
不得不中肯评价,古人骂街真挺无聊。
谢蕴在寒风中听了老半天,也没听明白一句。
书吏引经据典骂完一轮,正准备功成身退,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竟是直取他的喉咙!
随着书吏中箭,雒京城下哗然一片!
书吏才捂住喉咙,那扇沉重的城门也开了。
一骑一人持短斧飞驰而去。
不等书吏落马,人头已遭斩落!
“辱太师者,枭首之!”
那武将手握书吏的发髻,话落,也将头颅掷于阵前!
“蛮儿嚣张!”不知是谁怒喝一声,谢蕴才侧头,一抹银色越阵而出,策马冲向那西凉武将!
“公子!不可去!”
那杀人者掉马而走,一个手握长戟的武将从城内冲了出来!
“是朱厌!”
“竟是朱厌!”
谢蕴听见前方刘恒忌惮的喃喃,而那边,她尊贵的vvvip客户,连人带马被长戟扫倒在地上!
豫州军那里,追上去的武将已然迟了一步!
“公子!!!”
韩珣倒在地上,瞳孔里,映着那武将嘴边冷笑,还有那刺来的长戟。
下一瞬,金属的碰撞划过耳畔!
他再睁开眼,看到的,是武将头上被射落的兜鍪(mou),至于身旁地上,正斜插着一支泛着冷光的长箭!
这长箭他不陌生。
自己才花重金购得七支。
可是……那少年不是说都卖他了吗?
韩珣扭头——
呆呆望向远处手持弯弓的少年。
为什么他自己还有?!
——
——
兜鍪:武将头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