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小赵庄的规矩，如果老人在天亮以后离世，一般都放一天，第二天再发丧，三奶的儿女这么着急忙慌的今天就给她出殡，无非就是为了省点钱，这是明摆着的，大家都知道。

    想到村里人在背后戳脊梁骨，韩政杰就有些不太高兴，可是人家亲儿子、亲闺女做好了决定，他这个当侄子的不高兴能咋地？

    小云婆婆看到了老伴儿的神色，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怕他多事，就给他打预防针，“发丧时间是紧点儿，不过人家的事，别人最好别乱插嘴，咱们去就行了，做咱们该做的。咱们四口子都得去，把两个孩子送到她姥姥家去吧！”

    韩政杰做事是有分寸的人，即使老伴不提醒，他也不会多事的。

    “奶奶，我还用送呀，你们去吧，一会儿安安起来我给他弄点吃的，再把他送到姥姥家去，我回来看书。”韩静妮说。

    在奶奶心里，韩静妮长多大都是个孩子！

    “行，行，看我这……也没用过孙女干活，倒把这忽略了。”然后冲着大家说，“那咱们走吧！”

    几个人已经来不及吃早饭了，慌里慌张的拿钱、换衣服，一会儿路上买点儿包子垫垫就行了。

    韩雪峰给小刘打了个电话，请了假，他作为男人是必须要回去的。

    小云嘱咐大家，妮妮的事，无论谁问起来都说成绩还还没出来呢，不要说笔试过了。

    “为什么呀？”小云婆婆不懂，她正想回去跟大家显摆显摆呢！

    “妈，你就听我的，等妮妮彻底考上咱们再说也不迟，万一笔试过了，面试没过，先把话吹出去，背后人家不得说咱们好显摆呀！”

    韩雪峰也想起来了，“小云说的这点极是，咱们先别对外说呢，防着不怀好意的人使坏。”

    小云婆婆虽然搞不懂韩静妮自己考上的，别人能使什么坏，可是也不想再多问了，怕惹得小云她们烦气，就应了一声，收拾东西跟大家一起出了门。

    三奶奶一辈子生了五个儿子，两个闺女。大儿子和三儿子在小时候就夭折了，五儿子前几年也生病没了，儿子里就剩下了老二和老四，这两个儿子也都体弱多病，两个媳妇，一个腿有残疾，另一个馋懒皮滑，什么都不干，日子过得都不好。

    一家人到达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村里人在帮忙，本家人也差不多都到了。

    村子里红白喜事的档次也并不是统一标准，要根据各家的经济情况量身定造。

    因为没钱，所以一切从简。

    棺材、寿衣、花圈、吹鼓手等都用的便宜的，有的项目也省略了，所以空闲时间就比较多，大多数时间是等时辰到了去火化场。

    小云刚到的时候跟着婆婆一起在三奶奶的灵床前哭了一场，以后就没什么事了，屋子里人多，太狭窄，她就到院子里去找叔伯妯娌们聊天去了。

    三奶奶80多岁了，没得什么病就死了，很是突然，加之为人和善，平时对侄媳妇、孙媳妇们都很好，大家都很惋惜，叔伯妯娌四五个在院子里，对着停放寿材的地方坐着、聊着。

    这时门外来了吊唁的亲戚，听到管事的在门口向着里边喊话，声音一落，就见一群人走了进来。

    小云认出来，这是三奶奶的二闺女、二姑爷、女儿，还有两个她不认识的人。

    小云指了指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眼角耷拉，看上去得有60来岁男人问身边的韩雪山媳妇，“嫂子，这个人我怎么没见过？”

    “这不是二姑家的大表哥嘛，叫张武，过年的时候总来，你怎么没见过？”韩雪山媳妇有些奇怪。

    “哦。”一说这名字，小云倒是想起来了，好像有一次听婆婆说过，张武不怎么着调，让二姑两口子很操心，可是这人她还从来没见过，从早就想见见庐山真面目，今天可算是看见活的了。

    张武一行人走过去，小云注意到这个人走路，与众不同，看上去一跳一跳的，本来个子就高，这样显得他更高了。

    小云平时除了上班，就是宅在家里，出个门儿就是回娘家，几乎不串门，三奶奶家闺女们的情况，完全不熟悉。

    这时，就听着嫂子们开始小声议论，没想到，这个叔伯表大伯子故事还真多。

    韩雪峰的爷爷是老二，还有一个大爷爷，大爷爷三个儿子，这时候正在说话的是大爷爷的大孙媳妇，也就是他们家族中嫁过来最早的大嫂，家里什么事儿，她都门儿清。

    大嫂听到小云不认识张武，就问：“小云，这么有名的人你都不知道？”

    小云如实回答，“这名字，我倒是听说过，可是这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你都听说张武啥了？”大嫂问，小云觉得大嫂的两个问题都是在往外引什么内容。

    小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说了，她婆婆跟她说这个张武有点二，竟办不着调的事儿，她不知道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会不会影响婆婆的形象，她一迟疑，韩雪山媳妇说：“还能听说啥，也就是他是个二货呗。”

    被这么一说，妯娌几个都捂着嘴笑了。

    看到有两个村里帮忙的人向她们这边看，韩雪松媳妇轻声说：“咱们往里边坐坐，这儿太显眼，再说了，外边唢呐太响，说话也听不清楚。”

    几个人拿着板凳挪到了东墙根下，这里有凉快阴儿，还不引人注意。

    几个人想起韩雪山媳妇的话，又忍不住笑了。

    大嫂说：“确实啊，这个张武可不是一般的二，咱们全黄岩镇的二货加在一起，也抵不上他一个犄角儿。”

    韩雪林媳妇说：“大嫂，你嫁过来早，说说呗，这个张武都有什么黑历史？”

    大嫂往后边看了看，没人注意她们，张武一家人刚进去，还在里边和三奶奶家人说话呢，就压低声音说：“我跟你们说啊，这个张武一辈子娶了五个媳妇！”说着，举起了一只手，五个指头伸的笔直。

    小云被惊得张大了嘴巴，“他多大了呀，娶这么多媳妇？”

    大嫂想了想，没说上来，捅了捅韩雪松媳妇问：“他和你们家雪松一般大，多大了？”

    韩雪松媳妇说：“雪松五十了，这张武也五十了？怎么看上去像六十的呢？”

    大嫂撇撇嘴说：“操心费力呗，你看人家表面上像六十的呢，一辈子还没过完就娶了五个媳妇了，你们算算，假如他从二十五岁娶第一个媳妇说，到现在过了二十五年了，五个媳妇，平均一个媳妇跟他过了五年，这五个媳妇轮翻折腾他，还年轻得了？”说着捂着嘴先笑了，其他的兄弟媳妇们也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