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
    姜子楚将一碗楚明新要的鸡蛋茶递到楚明新手里。
    楚明新靠在床上喝汤。
    “在想你们这些人是真牛逼呀。这都不生病。”
    “令尹也病了。”姜子楚说：“成平君去看他了。顺便问问他昨天晚上的事情要怎么处理。”
    “有个能收拾烂摊子的人真好。”楚明新舒服地喝汤。
    “感冒药已经煮上了，等下就好。”药是在成平君府的时候，张景安收集来的，姜子楚怕楚明新半道上过敏或者生什么病，就每一样都带上了一些。这不，果然就用上了。“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楚明新忽然蹙眉，然后摇头。
    姜子楚将楚明新喝完汤的汤碗放到一边，就回来坐到了楚明新的床边。
    “你要是真有什么问题你就说。”
    楚明新蹙着眉就笑了，“告诉你你也解决不了问题。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那——就算我帮不上忙，你能不能告诉我？”姜子楚问。
    “你想知道？”
    “嗯。”
    “但我感觉你可能听不懂。”
    “我就是听听。”
    “好吧。”
    楚明新淡淡地开口，“我只是不理解自己搞出这么些事情的意义在哪里。这里的普通人过得是很差，但那又怎么样？这不过是历史的正常进程。再过上几百年，或者就这百年内吧，这片大地必然要打统一战争的。随着生产力的提高，人们就生活必然会变好的。我为什么非要打扰，或者加快这个进程呢。现在这里个人就相信血统，就认为贵贱天生，他们能欢呼着将小孩当祭品活宰了，他们自己乐意。”
    他说：“我这不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他们过得惨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贵族。”他说：“只要我能回到丹戊把那两个想要我命的人干掉，我这辈子享受着过还不是容易吗？”
    姜子楚注视着楚明新，沉默着没有说话。
    “发现问题没有？”楚明新和姜子楚对视着，“我之前的信念动摇了。就像上次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一路上都带着你那样。”
    姜子楚静静听着。
    “其实——我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也跟现在的我不一样。”楚明新慢悠悠地说：“小时候时常会冒出一些不好的想法，做出不好的事情。杀不了人就杀小动物。记得有天看见一个小女孩，因为冰激凌掉在地上哇哇大哭，她妈妈对着她又亲又哄又抱，我真的想把那小女孩活埋了看看她妈妈那时候会有什么反应。她妈妈又去给她买冰激凌的时候我过去想把她拐走，可她不跟我走。然后她妈妈就看到我了，也给我买了一个冰激凌。”
    “我就拿着冰激凌走了。”
    “后来偶然间我才发现自己有一个非常要命的问题，我感受不到别人的痛苦。甚至觉得很好玩。”
    “再长大一点后，我就知道自己这种状况是非常不对劲的了。我就开始观察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在什么情况下，该表现出什么样的情绪。”
    “我在心里给自己画了条线，把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分类归纳放在线的两边。”
    “然后在我初中的某一天，莫名其妙的，我发现我好像是‘正常’了。我能感受到除身体外，来自心灵上的痛苦了。但在那之后的好几年，我每一天都很痛苦。”
    他看向姜子楚，“如果‘强退’都会丢失一部分‘数据’，那事情——会变得很恐怖。”
    他眼中露出迷茫，“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认为我是被自己创造出来的。童年的我希望自己是个有正常情感的人，我就来了。但我的家庭情况根本不可能养出正常性格的孩子，所以我在后面也出问题了。现在……再说吧。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人是有自我调节能力的。人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强的。只要跟百里如虎说清楚，别再让我‘强退’，还可以调整回来。”
    姜子楚表面平静地静静听着。
    他从没想过人的灵魂，或者说心灵，会如此的复杂。自己会和自己对抗，自己的所思所想会不受自己控制。因为想让自己变得更好，或者防止自己自毁就分裂出来另一个人。
    明明是一个人。
    但又不是一个人。
    楚明新和百里如虎其实就是一个人。
    童年的楚明新创造了现在楚明新，楚明新又创造了百里如虎让百里如虎监督控制自己的行为——
    是这样吗？
    但楚明新本人并不知道自己和百里如虎之间的关系。
    为什么会这样？
    楚明新看着没什么反应的姜子楚，“你——不想说点什么吗？是不是没听懂？”
    他咧嘴看向一边，“我也感觉我在胡说八道，真是离了个大谱。”
    “你的担心很多余。你是不是怕自己变成小时候那样？这个不用你担心，因为老虎不许。他能控制你的进出。你要是作恶，他是不会同意的。他会让你永久呃——下线。”姜子楚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就自己对自己说的话赞同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只要放宽心就好了。”
    楚明新愣住，他还真没想到百里如虎会成了自己的防火墙。
    他眯眼看着姜子楚，拧眉，“你不会是个白眼狼吧？说到让我永久下线，你怎么一点不难过？妈的。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这张皮？”
    姜子楚看着楚明新眼中乌云散去，天空初霁，他想了想，就说：“皮。”
    楚明新目瞪口呆。
    他苦哈哈笑着指着自己，对那小没良心地说：“哈~大哥，我是个病人……给点关怀好吧？”
    “给你关怀。我去看看你的药。”姜子楚下床出去了。
    出门他就开始掉眼泪。
    楚明新的事情，他真的很想替对方分担一些，可楚明新的问题不是外面的问题，而是他自己——他真的除了说风凉话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真的想把伤害楚明新的那些所谓的家人都杀光！
    全都是他们害的！
    那些人到底对楚明新做了什么！
    现在姜子楚除了满心难过，就是对伤害过楚明新的那些人的恨了。
    恨得他的内心也快要扭曲了。
    他在脑子里不停反复幻想自己到楚明新那个世界后，把伤害过楚明新的人全部虐杀的场景。楚明新给他讲过凌迟，就该把那些人一刀刀活剐了！
    这边姜子楚刚偷偷哭着出去，那边宾馆的侍者就告诉楚明新。
    “大巫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