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之海。

    小屋。

    可乐空瓶子和薯片袋子堆里。

    芙罗拉手里攥着游戏手柄，打了个哈欠，连着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的爆肝甚至让她都觉得有些困倦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开了装备栏。

    暗红竖瞳凝视着其中一柄漆黑的特大剑。

    红光一闪，系统界面在她面前展开。

    【熟练度已达标，是否获取该装备蓝图？】

    “是。”

    【已获得蓝图——】

    “你在干什么？”艾无常的声音从海底传来。

    “干什么？给秦尚远肝装备啊！”芙罗拉打了个哈欠，“都是老娘在操心！这些天你屁事都不做就别开腔了。”

    “这是不存在于现实当中的事物，炼金术无法炼造。”

    “什么时候了，还想瞒着我？”

    芙罗拉跳下椅子，开门跃入海里。

    朝着深海下潜。

    片刻之后，她伸手推开了宫殿的大门。

    艾无常双手被巨大而粗壮的锁链束缚，半跪在王座上。

    两个女孩隔着长长的阶梯对视。

    艾无常沉默了几秒，开口：“你都知道了？”

    “屁话，”芙罗拉一阶一阶踏上阶梯，“空想颅骨被尼古拉斯·霍恩藏了起来，有了那东西，就可以将幻想中的东西变作现实存在......在你这里吧？”

    她凑到艾无常面前，两双华丽的魔瞳如同明镜，互相映照着彼此。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艾无常问。

    “一年前，在夏素月的舒窈山庄。”芙罗拉说，“尼古拉斯·霍恩的房间，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我和秦尚远为什么又能轻而易举地闯进去？”

    “只有一种可能，夏素月故意的，他藏着尼古拉斯·霍恩的东西，并且将那东西通过这种方式交到了秦尚远手里。”

    “那东西，就是空想颅骨吧？”

    “......怎么，你想动用颅骨的力量？”艾无常问。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等到堕神躯完全苏醒，属于’秦尚远‘的灵魂就会被完全摧毁！”

    芙罗拉恶狠狠地露出明亮的獠牙：“我这是在给他留底牌，你把颅骨的权限交给我！”

    “既然你都知道我的目的，就这么自信我会给你？”艾无常笑了，反唇相讥。

    “这几千年来，你和现在这副身躯主人的灵魂融合了多少次？你真的能分清那个早就死去的神只，和他之间的区别么？”芙罗拉反问，“老娘不信你真的只是在利用他。”

    “......”艾无常长发凌乱，抬眼盯着芙罗拉，“你就这么确定？”

    “我确定，因为我还记得.......”芙罗拉一字一句地说，“你的恶魔名。”

    艾无常的魔瞳微微颤了一下。

    “任何恶魔对他都可以只是利用，唯独你不会，你的本能不允许你这么做。”

    芙罗拉淡然一笑。

    两头恶魔就这样沉默地对峙了片刻。

    “锻造台在那。”艾无常终于开口。

    目光落在了大殿中央，缓缓升起的高台上。

    熔岩流淌。

    芙罗拉转身，朝着锻造台走去，步伐轻盈。

    “锻造空想之物，所需要的位格在虚伪王座之上，”艾无常在她背后提醒，“你只是上位恶魔，还不具备虚伪王座的位格。”

    “那现在的秦尚远就更不可能用这玩意儿了。”芙罗拉说。

    “你知道代价是什么么？”

    “损失部分灵魂而已。”芙罗拉满不在乎。

    “灰海就要毁灭了，潘地曼尼南也不远了，赛特还在等着你回去继承王位。”

    “事总要一件一件做。”芙罗拉回答。

    “人类所谓的神只，最高也不过堪堪到达虚伪王座的位置，杀死他们，根本用不到这柄大剑。”艾无常又说。

    “我们的确是，但被域外魔污染的叛徒就不一样了，他们会有超越虚伪的位格。”芙罗拉拿起了锤子。

    “譬如那头全知恶魔，获得了匍匐死梦之后，他就会真的成为’上帝‘。再譬如......苏醒的堕神躯。”

    她的脑海中，勾勒出那柄大剑所应具有伟力。

    于是一块闪着奇异光泽的炽热金属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魔瞳一闪，芙罗拉的左手之中生出了无数坚韧的树根，缠绕固定了面前的金属。

    铛——

    她高举锤子，一锤砸下去。

    当真开始锻造了起来。

    铛————！

    铛——————！！

    铛————————！！！

    一声接着一声。

    金属撞击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

    与此同时，芙罗拉磅礴的魔灵也在缓缓注入这块金属之中。

    一柄双螺旋状的特大剑，正在芙罗拉的锤锻下缓缓成型。

    “为了他......值得么？”

    “我这条命就是他给的，没什么值不值。”

    “都这样了，还不愿意说真话么？”

    “我爱他。”

    ......

    系统的红光闪过。

    【锻造完成。】

    【已获得：】

    【狩猎神只大剑。】

    ……

    公元2020年。

    华夏农历，正月初七。

    在华夏的传说中，今天是人类文明的诞辰，华夏人也将这一天称作“人胜节”。

    这一天不敬神也不求神，仅仅代表了人类对自身的崇敬和祈愿。

    绯红低矮的天空中。

    一弯琉璃般晶莹剔透的、像是月亮的球体，缓缓升空了。

    各国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抬头。

    那轮月亮起初只有一弧，极细极弯，像是月初的新月。

    目光接触那弧弯月的瞬间，每个人都感觉自己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

    皎洁的月华撒遍各个大洲大地。

    由琉璃新月所施展的娑婆世界生效了。

    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返老还童，直至变为胎盘中的婴孩需要通过脐带接收营养。

    最后被那弧新月收入其中。

    而那轮新月，也随着地球上人类的消失而逐渐变得圆满。

    华夏临州，夏氏宅邸的高坛上。

    四个苍老的身躯也随着这轮月亮的圆满而变得空虚、脆弱。

    最后变得虚薄，就像是脆弱的蝉蜕那样，一碰就碎。

    地球像是忽然空掉的大房子。

    每一座喧闹的城市，都在同一时刻寂静了下来。

    最后，一轮崭新如同玉盘的圆月高挂在虚空之中。

    绯红的重云终于彻底坠落，连带着云层之中恢弘的倒影一起。

    极致的寂静当中，灰海边境降临。

    两个维度的空间在此刻交错，浪涛怒吼，山崩地裂。

    只含有灰海当中纯粹灵质的脆弱生灵在瞬间被毁。

    整个地球，只留下其他灵质与灵魂交杂的存在。

    ......

    窥天簿。

    路西法负伤逃走之后，它就重获自由，飞到了漆黑的冰海之上。

    狂风吹开它的扉页，之后书页哗啦啦地翻卷。

    每一页都闪烁着灿烂的光华。

    奈雅莉丝适时地出现在了这本命运之书的身前。

    她伸出手想要将这本书收回，但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有动手。

    “在路西法那里受了不少委屈么？”

    奈雅莉丝低声笑笑。

    “那就......自由地记录吧。”

    奈雅莉丝像是在自言自语。

    “反正祂也不喜欢那些一开始就写好的结局。”

    封面之上，那颗眼睛终于变得温和了不少。

    奈雅莉丝扭头，凝视那头在冰海上空独舞的巨大恶魔。

    随手将窥天簿翻到了某一页。

    【灰锡渊海篇章：】

    【人类纪元——】

    【公元二〇二〇年一月三十一日。】

    【世界协调时二十一时二十一分二十一秒。】

    【SS级封印物，编号hm-001，琉璃新月的月华撒遍了地球的每个角落。】

    【70亿人类就此于娑婆世界之中陷入沉睡。】

    【人类文明上万年的浩荡进程。】

    【在此刻，迎来了史无前例的暂停。】

    ......

    【世界协调时二十三时五十九分五十九秒。】

    【在来自群星深处的恶魔的筹谋下。】

    【深度为“1”的灰海边境。】

    【彻底沉入灰锡渊海。】

    【那片无边沸腾的灰色汪洋沦为过去，成为了“旧海”。】

    【新世界，降临了。】

    ......

    【几千年之后，人类的史学家每每回顾这段历史。】

    【总会将其称作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豪赌”。】

    【当然，他们也毫不吝啬地将其赞誉为“人类自由的开端”。】

    【不仅是因为以这一刻为分界的前后，有无数闪耀着光辉的人类、恶魔与神明。】

    【更是因为那位在后来重铸了破碎律法的人间神只——】

    【就在此刻，开始了登上自己神座的命途。】

    【那些与祂纠葛了千百年的宿命，也将迎来终结，或者是新的篇章。】

    【灰锡渊海篇章，到此结束。】

    【旧海篇章，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