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前仆后继的时候，你竟然先跑了？你对得起夏这个姓么？”

    进门的夏炽阳和夏素月擦肩而过。

    “大哥啊大哥，你未免太自私了，逃兵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可惜啊，老爹还准备把位置留给你，真是看走了眼。”

    夏炽阳咬牙切齿，一脸不屑地说道。

    夏素月淡淡地看了这个弟弟一眼，没有说话，径自离开了。

    后来的行动异常顺利。

    夏素月没有遵循夏守的意愿继承夏氏家主之位。

    夏守也没有如预言中说的那般死去。

    唯一循着预言走到终点的，是双目早已失明的夏寒星。

    夏寒星的女儿夏叶冬，继承了夏氏传承的风核质。女儿三岁生日那年，夏寒星将那只名叫“乔治”的毛绒小熊送给了这个胆小怕生的女儿作为礼物。

    两年后的深冬，长期受到病痛折磨的夏寒星，在生日那天因为心脏衰竭离开人世，享年42。

    这位千年一遇的预言者，就这样草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被夏氏的族人遗忘在历史里。

    她死后没多久，女儿夏叶冬也随那个不争气的父亲改名“苏柏”，回到了都容市。

    而夏蔷柔也按照夏素月当初的安排，在九岁之后离开了位于燕京的宅邸，前往都容市。

    ……

    听完了整个故事。

    秦尚远陷入了沉默。

    而夏超像是疯了一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所以你离开夏家，是为了和你妹妹联手对抗她看到的那些未来？”秦尚远喃喃地问，“可那些恶魔，还有炼金术的……”

    “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夏素月的双瞳再度变得浑浊。

    ……

    2001年。

    都容市，舒窈山庄。

    “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把附近的山都给买了下来……真是痴情啊，夏素月先生。”戴着黑色面具、身穿白色西装，自称所罗门的男人坐在庭院里，仰头感叹道。

    “是么？”夏素月淡淡地附和。

    “相信我，你这样为情所困的人，我见过很多。”所罗门沉声说。

    他是货真价实的恶魔，活在人间的几千年里，见过太多人类的执着和欲望。

    对于夏素月的烦恼，他并不意外。

    “男人痴迷金钱寻求权力，女人追逐美貌妄图不老，但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难逃情关啊。”

    所罗门端起空空的酒杯。

    “奥蕾利，为我和夏素月先生斟酒。”

    随身的侍女微微颔首，分别给两支郁金香杯斟上了香槟。

    所罗门站起身，举手投足间仿佛一位器宇轩昂的帝王。

    “儿子刚出生，秦氏夫妇就已经准备投入研究了，一切进展得很顺利。多亏了夏素月先生您，为我们的合作，干杯。”

    那张黑面具上的笑容仿佛凝固一般。

    “干杯。”

    夏素月与所罗门碰了碰，仰头将高脚杯里金黄色的酒液饮尽。

    一年多以前，自称安帕的人找到了他。

    安帕说自己是某位老板的中介人，那位老板有着不小的力量，能够帮助他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

    在安帕的接引下，夏素月很快和老板见了一面。

    老板身上的某种气息，忽然让他想到了三十多年前见过的那头名为“赛特”的恶魔。

    因此他很快看穿了所谓“老板”的身份。

    如果他答应，就意味着他将会和恶魔合作。

    但离开了家族，他必须找到一个切入口，来寻找让夏氏摆脱那种诅咒的方法。

    思前想后，好像也就只有这条路了。

    不过出于谨慎，夏素月还是告诉所罗门，给自己半年时间考虑。

    就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妹妹夏寒星预言中的那个“纽带”出生了。

    秦氏夫妇给那个孩子取名叫“秦尚远”。

    还在犹豫的夏素月从安帕口中得知，他们的计划当中包含了这支秦氏的独苗。

    “作为夏家人，你当然知道，秦家所传承的那个东西吧？”安帕问。

    “堕神躯？”

    “是啊，曾经拒绝黄金国的无名神只，老板的目的是祂的残躯。”安帕低低地说,“堕神躯在秦氏的血脉中传承，像一个游走的定时炸弹那样。”

    “游走的定时炸弹？”

    “我只知道和夏氏的风核质一样，堕神躯在每一代，都会选中一个秦氏的后人，”安帕说，“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秦氏似乎很惧怕这种力量，想方设法想要摆脱，但堕神躯选中谁只是随机的。”

    “所以这些年来，秦氏的产业不断缩减，族内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夏素月忽然明白了。

    “和你一样啊，夏素月先生，守护了人类几千年的他们早已厌倦这种命运了，他们不想死。”安帕低声笑着。

    “现在看来，那些曾经的秦氏族人的选择竟然也不错，远离了力量，也就远离了是非生死。老板已经决定带走那个孩子了。”

    夏素月心中一动。

    还在犹豫的他忽然就下定了决心。

    “未免太粗暴了，秦氏是夏氏的世交，”夏素月不缓不急地说，“这些年虽然家门没落，但夏氏也一直在关注着他们的动向，所罗门先生这样直接，就不怕打草惊蛇么？”

    “夏素月先生？”安帕有些疑惑。

    “我来当这个中间人，”夏素月说，“既然秦氏想摆脱堕神躯，而所罗门先生想得到它，那就意味着这个合作能够推进。

    回去告诉所罗门先生吧，我答应了，我也期待他未来能够实现我的愿望。”

    安帕漆黑的眼睛闪过一抹光。

    “如您所愿。”

    夏素月就这样成为了所罗门的合作者，也成为了秦氏与所罗门之间的中介人。

    但夏素月很快发现，所罗门私下掌控着的势力，几乎遍布整个世界。

    他带夏素月去到了位于格陵兰某个港口的冰海结界，让他见识到了那个几百年来不停吞噬着人类的魔胎祭坛。

    来自全世界的人，就像不值钱的砂石一样混杂着，被倾倒进怒吼的冰海里变成血水。

    他们的灵魂被困缚在一张张黑色的魂幡当中，要么散为无意义的灵质，要么就被当做余料一同饲喂给海底的魔胎。

    风声里是无力的哀嚎，以及所罗门毫不在意的笑声。

    “夏素月先生，任何事情都需要代价，”所罗门拍拍他的肩膀，“我想回到地狱，而你要再一次拥有你死去的妻子，这些人就是代价。这份代价，由我们共享。”

    回到舒窈山庄后，夏素月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梦里是魂幡里怨魂的嘶吼，和那一张张倒栽着坠落向海面的、血淋淋的人脸。

    而终结这场噩梦的，是另一个人。

    尼古拉斯·霍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