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晨是八点多一点到的,周边的食客们还在回味着徐老大说的噩耗。刘海已经坐回座椅,桌子底下扔了四个空啤酒瓶,桌面上又打开了四瓶啤酒,在座的三人正在抽着烟。
程晨还没坐下,就问:“老大,怎么说?”
徐老大扔给程晨一根烟,看着大家说:“小谢还得一些时间,咱们先说下怎么弄?”
看着想要说而没说的老申和老陈,刘海先开口说:“行,咱们说说吧,小谢先不等了,让他别急,开车小心点。”
大家附和说行,徐老大对着酒瓶喝了一大口,然后说:“下午回来后,也和老申商量了一会儿,我们两个的建议是明天咱们去鹏城,看看情况,大家都有难处,咱们每人三百吧,白事随单不随双,如果见到他们家人了,就给他家人。”
徐老大说完,其他人都说没问题。刘海想了想说:“明天咱们去两人吧,我跟老大去,现在我也没熟客通知我拉货,你们就别去了,该拉货拉货,老谭以后是不受罪了,咱们还得挣钱吃饭是吧。”
看大家没说话,刘海继续说:“老大是咱们群的老大哥,我虽然和大家认识最短,但也三四年了吧,年纪也只比老大小,我们两个去最合适。”
徐老大这时也开口说:“行,就胖子和我一起去。胖子,开你的车去,等会儿小谢来了告诉他就这样了,明天大家干嘛干嘛。”
刘海接过徐老大的话说:“等会大家把钱转给老大,让老大在老冯这里换成现金。对了,老大,家里有白布没,直接给现金不好看,用白布包着吧。”
徐老大想了想说:“现在谁家还用布啊。”
大家表示都没,老陈突然说:“用什么布啊,白毛巾就行吧。”
听到白手巾,大家带着鄙夷的目光看着刘海,像是说都让你说的白布带偏了。刘海看着大家的目光,站起来说:“趁小谢还没到,我去旁边士多店看看有白手巾没。”
看着刘海站起说要买毛巾,老申、老陈、程晨都站了起来说去买,最后刘海被老申按下,老陈被程晨按下,老申和程晨去了士多店买毛巾。
程晨的到来,压抑的气氛轻松了些,看着老申和程晨的离开,刘海和徐老大、老陈说:“我不知道这边的习俗,老陈你是本省的,老大你广西的也算挨着广东,咱们两个明天去,见不到老谭家人,就不说了,见到老谭家人,有什么规矩没?”
老陈说:“谁也没碰到这样的事啊,如果是人在家里办白事,我还知道一些我们当地的规矩,现在老谭这事,说不了。”
徐老大说:“我想明天咱们也看不到遗体,明早我们路上打电话先询问下今天打电话给我的警察。”
刘海说:“行,明天早上我们七点半出发,赶到地方刚好高峰限行结束。”
小谢也在大家说话之时到了老冯大排档。徐老大告诉了小谢大家的决定,小谢没说什么也同意了大家的决定。最后小谢悄悄给刘海说,他前段时间借了老谭伍佰元,现在手中没钱。刘海明白了小谢的意思,于是对小谢说,明天要是见到他家人,单独包一个五百,先替他把账还了。
看着大家都没吃晚饭,徐老大随便点了几个菜。除了程晨吃了一小碗,大家都没吃米饭。啤酒瓶散落了一地,桌上的菜还有很多。大家谈论的话题,都围绕着老谭的过往种种。如果一个不认识老谭的人听了,感觉很是稀疏平常,拉货,碰到各色货主,一起聊天喝水,还有他帮了他修车,他借给他两百块钱...没有任何闪光点。但对于在一起拉货几年的大老爷们,说着说着就会猛灌一口啤酒,在白炽灯管的照射下,眼里散发着晶莹的光,趁着弯腰擤鼻涕的时,偷偷擦下眼睛。
人不少年,做事也有了分寸。虽改变不了别人的结果,却知道明日有挑战等待着自己。离开的只能让他离开,留不住,偶尔和亲朋好友回忆一下,证明他曾经在别人身边待过。
晚上十点左右,大家就结束了这场少了一人的聚会。临走,刘海和徐老大找老板娘换了现金,走出大排档,两人各自把钱包了起来。大家除了程晨都喝了酒,程晨要送大家,被拒绝了,都说要走回去。于是程晨也放弃了开车,和大家一起走了一段距离,然后各回各家。
刘海看着不断分散的几人,多像人生,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和他们不同,刘海牵着旺财走向独处的出租屋,他们独自一人走回有人等待的家。
刘海回到住处,打开灯,感觉房间有些冷清,没有了往日的安全和温暖。撒开旺财,刘海拿着热水壶去厨房装了一壶自来水,然后坐在沙发上,无喜无悲的看着旁边烧水的电水壶。房上小葫芦闪烁着微光,桌上的烧水壶发出嗡嗡嗡声。刘海机械的泡着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刘海感觉没有思维的发呆是一种调节。随着一泡尿久久的尿释放,刘海感觉自己精神状态恢复了,没了下午得到老谭消息之后的压抑。冲凉睡觉,这是刘海恢复状态之后的想法,因为明天又要早起。
十一月的第二天,依然晴,微风,天很蓝,云很白。刘海依旧做梦吃桃,惊醒。
刘海和徐老大到达鹏城时,刚好解除高峰限行。刘海和徐老大在路上聊了很多,刘海知道了群里所有人的名字,叫了三四年的徐老大,原来名字叫:徐少杰。老申:申仕达;老陈:陈向阳;老谭:谭耀麟;小晨子:程晨;小谢:谢国豪。
高速上徐老大联系了派出所,得到了地址,下了高速两人直接赶过出事派出所。两人在派出所再说明了两人的情况和与老谭的关系后,警察同志告诉两人,老谭的家人已经来了,连夜赶了过来,正在处理相关事宜。在派出所警察的指引下,两人见到了老谭家人,两男一女三个人。
刘海见到一老人坐板凳上,六十左右,两眼无光,皮肤跟老谭一样,黝黑,有农村山里人的精干。老人看着前面正在和警察说话办事的中年人和三十多岁的女人。老人看着警察领着两个人走向自己,站了起来,疑惑的看了看警察,又看了看刘海两人。警察说句,他们两个是死者的朋友,你们聊,就离开了。
看着警察离开,徐老大赶紧走到老人面前,说:“叔,我叫徐少杰,我们两个是耀麟的朋友,一起拉货。”徐老大顿了顿又说,“请节哀,注意身体,。”
老人悲伤的说:“唉,我家麟子命不好,谢谢你们来,我是阿爹。”
徐老大也跟着伤心的说:“昨天我还给他打电话,警察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都不信这一切是真的。我们过来,也是看看有没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
老谭父亲看着正在办事的一男一女说:“他堂兄,和麟子媳妇正在处理,具体我也不知道。”
刘海一直跟在徐老大旁边,没有说话,看着悲伤的老人,又看着正在办事的老谭堂兄和老谭媳妇。刘海感觉有点不对味,老谭堂兄还好一点,老谭媳妇给刘海的感觉,还没徐老大伤感。于是刘海碰了碰徐老大,插话说:“叔,我是刘文海,节哀,注意身体。”看着老谭父亲又说了声谢谢,刘海拉着徐老大对老谭父亲说:“我和他有点事要说,马上过来。”刘海拉着徐老大走出了办公大厅到了外面。
徐老大疑惑的看着刘海说:“有什么事?”
刘海没有把刚才观察老谭媳妇的情况说给徐老大,小声对徐老大说:“老大,老谭以前给你说过没,他要跟媳妇离婚的事?”
徐老大想了想说:“好像说过,怎么了?”
刘海说:“等会这钱,虽不多,等下找个机会把钱给叔,别给让他媳妇知道。”
徐老大思考了下,说:“恩,这样,你去和他堂兄那里打个照面,这里应该不需要我们帮忙,趁他堂哥和他媳妇办事,咱们走,然后叔送咱们时再给他。”
刘海说:“行,就这么办。”
两人又回到大厅,徐老大又找老谭父亲说话。刘海则走到他堂兄和他媳妇旁边,说:“哥,弟妹,节哀,我是耀麟的朋友。”
两人转头看看刘海说:“谢谢。”刘海看清了两人,老谭堂哥跟徐老大年纪差不多,也是饱经磨砺的中年汉子。老谭媳妇在南方女性中也算是高个的,虽然已经是三十五六岁一个孩子的妈,还有点姿色。刘海从她没有看到伤心。
刘海指了指后面徐老大,说:“我们跟耀麟是朋友,昨天得到信息,今天过来看看有什么帮忙的没。”
老谭堂哥悲伤的说:“谢谢,这里有警察,没什么需要帮忙,我替小麟谢谢你们。”
刘海说:“那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走了,我去叔说声,你们在这里忙。”
老谭堂哥说:“那我送送你们。”
刘海看着老谭堂哥要出来相送,赶紧拦着说:“警察这里要紧,你在这里陪着弟妹,不用送。”
刘海转头走到老谭父亲旁边,向徐老大使了个眼色,徐老大这时说:“叔,我看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那我们就先走了,叔,你可要保重身体。”
老谭父亲也许从来没见过这样只走个过场的朋友,但还是客气的说:“我送送你们。”
徐老大顺势说:“谢谢叔,咱们往外面走走。”说着扶着老人的胳膊,准备往外走。
三人到了外面,转头看不到厅内的两人时,徐老大和刘海停了下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巾,对老谭父亲说:“叔,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这是我们几个兄弟凑的一点小心意,你收下。”说着就把手巾塞到老人怀里。
老人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收下了,扭头看了看里面,然后把手巾装进口袋。这时刘海也掏出一个手巾,对老人说:“叔,这是一个朋友借耀麟的伍佰元,今天他有事实在脱不开身,就让我捎带过来了,你也收着,虽然我们失去了个兄弟朋友,但有些东西不能不还。”
看着老人流着泪收下手巾,徐老大赶紧跑到车上拿纸巾回来,递给老人一张纸巾。刘海又继续说:“我听耀麟有个闺女上小学,侄女知道这事吧?”
老人擦掉眼泪,说:“还不知道,昨天太突然,我们接到电话就来了。”老人又叹气一声,也许也是知道孙女现在肯定也知道了她爸爸出事。
刘海看着不宜待下去,就客气的和老人说:“叔,咱们留个电话,我们跟老谭的关系,你就把我们当儿子,有事就打我们电话,我们立刻到,平常没事我们也可以去你那里看看侄女。”
交换了电话号码,也不是客气的时候,刘海两人就告别了老谭父亲。刘海看着老人站在外面一动不动看着刘海的车,直到车子驶离挡住刘海的视线,刘海不用想也知道,老人依然在那儿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