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那站在一旁的内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天啊,这个太子殿下真的好可怕……
他再不敢帮说什么话,只求裴济光直接无视自己最好了。
不过,裴济光也确实不想去管这个内监。
眼下,对他来说更重要的还是傅家父子身上。
威胁的话从裴济光嘴里说出来,傅砚清听到后直接后背一僵。
“殿下何出此言?”
裴济光却笑眯眯瞥了傅砚清一眼,随后用行动告诉了傅砚清。
只见他下一刻直接沉了脸,对着背对自己的傅施璟命令道:
“若再不转过来向本殿见礼,你这状元,还当得成吗?”
傅砚清一股气涌上心海,刚想再度挡在傅施璟身前,然而,傅施璟却真如太子所言转过身来。
“璟儿……”
傅砚清担忧地看着她。
傅施璟仍旧低着头,却一步步挪动身影走近裴济光。
随后,在裴济光阴沉的目光注视下,傅施璟静待片刻,就毫无怨言地见礼于他。
“傅氏子弟施璟,见过太子殿下,愿太子殿下千秋万安。”
裴济光听到这异常低沉的声音,忽然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他眯了眯眼眸。
“好一个傅施璟,抬起头来。”
“殿下!”
傅砚清怒瞪着裴济光。
对方却不急不慢笑道:
“老师怎么了,就叫他抬个头给本殿掌掌眼而已。”
“父亲!殿下面前,不可!”
傅施璟忽如其来的一声,狠狠震惊了傅砚清。
竟没想到,有一日是傅施璟这个做‘儿子’的要来提醒他规矩。
但傅砚清望着眼前的傅施璟,明明她没有刻意表露出任何情绪,傅砚清作为她的父亲,却硬生生被这样的她逼得有几分鼻酸。
曾几何时,他的璟儿居然也需要做到这地步了。
璟儿,她真的变了不少……
傅砚清吸了吸鼻子,只觉得无比折辱,不由得对眼前刻意刁难的裴济光更加厌恶。
这份讨厌,不由得就让他想起自己另一个学生。
裴懐。
若他此刻在这里……
傅砚清强行压下这想法,不外乎只因他觉得这想法太危险了。
裴懐是皇子罢了,帝皇健在,太子虽跋扈仍地位巩固。
他、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那份期待背后隐藏的谋逆之心,岂非与他一直以来的忠心相悖?
这太可怕了……
可惜,人心一旦动摇,任再坚韧果毅的人都会被寸寸碾碎。
其实,就连傅砚清自己也分不清,自上次他为了裴懐,选择告发裴济光的时候,他心中的平衡是否已被打破。
这是这段时日以来,傅砚清一直不敢去面对的问题。
而就在傅砚清挣扎时,傅施璟没有忤逆裴济光,她抿了抿唇,终究抬起了那张异常白皙清秀的脸,然而那脸上的一双明眸却包含坚毅,岿然不动。
“殿下,这厢满意否?”
裴济光迎面入目一张这样的脸,让他不由得想起那个心中一直潜藏的人影。
那人于他而言是最明媚动人的,相较之下,傅施璟的面容显得就让他觉着寡淡了。
裴济光失神想着,然,不对劲的种子终于在这一刻破土而出,揭开天日。
他似想到什么,瞳孔微微一缩,一瞬间浑身都渐渐兴奋了起来,从头到脚,从骨入血。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裴济光看了看傅砚清,又看了看傅施璟,他克制不住地癫狂笑了起来。
傅砚清浑身都发毛了,傅施璟蹙眉看着这样的裴济光,亦是不解。
裴济光笑够了,竟大发慈悲不再刁难傅施璟。
他已笑出了眼泪,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朝傅施璟随意地挥了挥手。
“去吧去吧。”
傅施璟虽不知道这人好端端突然发什么疯,但既然他肯放自己走,她也不愿过多纠缠。
她朝裴济光躬了躬身子,随即进入典天殿。
外头终于只剩下傅砚清和裴济光两人,正当傅砚清因为傅施璟离开而打算松一口气时,耳边却响起裴济光阴森森的声音。
“老师,从前本殿一直想不通,老师这样光风霁月的人,到底有什么软肋?原来如此……老师不愧是老师,若换作本殿,只怕万万不及。”
傅砚清已经忍无可忍,整张脸都因为裴济光再三的无礼而黑如炭。
“殿下请自重!”
裴济光听到这句话,一瞬间笑容戛然而止,下一刻便如退潮般全盘收起。
“自重?老师,事到如今,本殿这个太子还有什么颜面可言呢?”
“这都是你自己种下的孽果,没人逼过你!”
傅砚清狠狠脱口而出,看着他只觉恨铁不成钢。
裴济光呼吸都沉重起来,他拼命咬了咬后槽牙方能堪堪克制。
“老师说得对,既在你心中,本殿早已十恶不赦,自然多说无益。”
他眼中满是阴毒和怨恨,愤懑瞥向眼前的傅砚清。
“只老师别忘了,本殿既是恶人,自是睚眦必报。当日,老师是如何连同外人,送本殿一份大礼的,本殿永生难忘,必铭记在心!”
傅砚清不可思议地看着此子。
“你心中,还有当我是你的老师吗?”
裴济光忽而嗤笑一声,轻蔑地回答他:
“那你在选择帮助裴懐的那一刻,还有当我是你的学生吗?明明我才是太子。”
傅砚清被这句话深深刺伤了心,他僵在原地,竟无话可说。
裴济光已不愿与他周旋。
“今日本来是来看一看老师的孩子登顶封官的,只眼下早已没了兴致,本殿就此作罢。但老师,本殿临走前,还有一句话给你。”
在与傅砚清擦肩而过的最后一刻,裴济光似鬼魅般阴冷道:
“本殿午夜梦回,总梦到阮娘声声泣血,冤魂不散。本殿既寝食难安,势必鲜血方能冲刷心头愤恨。老师,今后您与您的儿子就自求多福吧。”
他刻意咬重‘儿子’两字,随后自顾自离去,留傅砚清后背阵阵发凉地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