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哀迹
作者:趣多多的小日子   浮生藏春:嫂嫂,这厢有礼了最新章节     
    裴文月失魂落魄地回到凝宵殿,卿卿见状,担忧地问她:

    “公主可算回来了,陛下叫您去作甚?”

    裴文月却只一味地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卿卿眼下也是被苏皖的事冲昏了头,竟也没深究她的拒绝,刚想把苏皖的事告诉她,没曾想裴文月自己先开口问了,声音有些哑。

    “苏姐姐怎么样了,郑太医如何说的?”

    卿卿一下子就把问出裴文月在朝晖殿究竟经历了什么,给抛诸脑后。

    只见她一脸着急,向裴文月和盘托出。

    “回公主,原来苏姑娘近来身体羸弱、行为异常,皆因患了心疾!”

    此话一出,裴文月原本无精打采的脸色微愣,随即一双眼眸渐渐睁大,整个人撑着椅柄慢慢站了起来,腿都还有些软。

    “……苏姐姐,怎么会?”

    卿卿见状,眼中忍不住闪烁着泪。

    “太医说,姑娘她是多思多虑,忧患成疾,恐难以医治,唯有今后小心伺候,免受刺激,方能保全性命。”

    “放肆!”

    裴文月人生中头一回如此恼怒,吓得卿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发泄了这一声后,随即无力地跌坐回去,眼神渐渐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见裴文月许久不开口,卿卿忍不住带着哭腔唤道:

    “公主?”

    裴文月却忽而阵阵发笑,笑声诡谲,末了,眼角起了一点水雾。

    “怎么会这样,我们到底得罪了谁,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待我们?”

    卿卿忙爬到她脚边,拽着她的衣裙,也跟着哭了。

    “公主,您别吓奴婢啊。”

    裴文月忽而深吸一口气,抬手胡乱抹了一把眼睛。

    “罢了,重朗呢?”

    卿卿抬头看向裴文月,说:

    “小苏大人一开始气得要拿郑太医发火,被奴婢和苏姑娘身边的墨音拦下来了,他后面却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跑了,说什么要找人来救苏姑娘。奴婢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小苏大人究竟要去找谁来救命。”

    裴文月微微垂眸。

    “重朗必定是有主意的……如今,我还担心那么多,却不知还剩多少时间呢?”

    后半句,她说得愈发小声,卿卿一时听不真切,反问道:

    “公主,您说什么?”

    裴文月淡淡道:

    “没什么。”

    只见她整个人都异常怪,心不在焉的,也不说去看看苏皖,反而猛地起身走进内室。

    “卿卿,关门,我要睡了,很困。”

    卿卿见她走路时头抬得高高的,很傲然的模样,一时间只觉得眼下的裴文月似乎和往日不太一样,具体如何,却又怎么也说不上来,于是只得擦干眼泪,照吩咐做事,帮裴文月带上殿门,同时退守殿外。

    殿中寂静了下来,裴文月竟连衣裙都不褪,整个人似枯枝落叶般随意躺在床上,瑟缩成一团,层层繁华衣裙掩盖下,她的身躯是如此渺小,似被这眼前金碧辉煌的一切圈住的笼中鸟,不得自由。

    裴文月闭上眼眸,强迫自己沉沉睡去,此刻的她急需一场虚幻的梦麻痹自己,逃避现实糟糕的一切。

    不知不觉,在遥远的梦境中,裴文月的枕边渐渐被泪水浸湿了一大片,而她自己掉落在层层云泥交替里,浑然不知。

    ……

    朝晖殿。

    承帝在裴济光离去要去追裴文月前,对他说:

    “你皇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朕了。”

    裴济光冷笑一声,“她殿前失态,又屡次对父皇与儿臣出言不逊,父皇能叫她方才平安离开,已是额外开恩了。”

    听了他的话,承帝五味杂陈,不知作何反应。

    想了想,承帝才叹息一声,接着说:

    “方才你皇妹提及了远在广灵寺的锦妃,又哭得那般伤心,就不由得让朕想起,当初锦妃与朕诀别时,朕对她最后的承诺,就是答应过她,至少会好好照顾你皇妹。只如今,就连这最后一桩事,朕都不得不失约,想来,朕与她,真是此生注定无缘了。”

    裴济光愈发觉得承帝的话可笑。

    这人口口声声说爱母后,怎如今当着他的面也敢缅怀与锦妃的那段感情了?

    裴济光想,看来,他真是要死了吧。

    也好。

    “父皇何必如此伤感呢?锦妃当年对父皇您那般放肆,如今皆是她不识时务、咎由自取。恕儿臣直言,儿臣瞧着方才文月急了时的模样,与当年大雨中的锦妃倒是着实相似,要不怎说是亲生的女儿。这样的两个人,总忘了父皇的恩德,却喜欢揪着父皇的不易耿耿于怀,着实不值得父皇多番费神。”

    承帝没想到裴济光会这样说,他错愕了一阵。

    “不值得吗?……也对,这一切,好似本就不值得。”

    裴济光见他恍惚,不愿与他继续周旋,只觉乏了般,忍不住想去追裴文月。

    毕竟,他还有话要与她说。

    “父皇,您安歇吧,儿臣这便告退了。”

    却听承帝说:

    “你,做好准备和苏皖完婚了吧?”

    裴济光挑了挑眉,随即呵呵一笑。

    “父皇何必过问儿臣的意思呢?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室亦不能免俗。儿臣一切都听父皇的。”

    承帝尚感一丝欣慰。

    “你总算是长大了,济光。”

    隔着一层帷帘,他看不真切,忽略了裴济光笑意不达眼底。

    裴济光说:

    “是啊,如今,我总该长大了。”

    他离开前,听到承帝虚弱地对他说:

    “济光,答应朕,日后……你要善待你的兄弟姊妹,好吗?”

    承帝怕了,当初他为了皇位,选择了兄弟相残。

    如今临了,种种因果铺展在眼前,他才渐渐相信命运的可怖。

    他只希望,自己尽量为裴济光铺路的过程中,这样的轮回可以不要发生在自己最喜爱的儿子身上。

    透过帷帘,承帝隐隐约约只能看到殿门处,裴济光背对着自己站在光与暗的边缘,他的身影朦胧模糊,声音也好似缥缈不定。

    似乎隐约带着一丝笑。

    “父皇,儿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