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帝驾崩,秦嵘朝夕间,龙椅上便换了一个君主。
当裴济光身着白衣丧服,坐在曾经自己只能抬头仰望的位置上时,他忍不住闭上眼睛,深深吸气。
新来身边伺候的内监忍不住问道:“陛下,可是心中有烦忧?”
裴济光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冷笑一声。
“朕只是在想,有多少人都渴望坐上这把椅子,可如今朕坐在了他们渴望的位置,朕好似没有他们那般欢喜,说出来难免讽刺。”
内监愚钝,浅浅痴笑。
“陛下的话过于深奥,奴婢听不明白。”
裴济光说:“不明白也好,有时候懂得太多,在这宫里可能不是一件好事。”
他刚说完,一队宫廷护卫走进殿中。
“叩见陛下!”
裴济光随即冷声质问道:“怎么,还没找到王不歇吗?”
护卫统领站了出来,恭敬道:“陛下,我等盘查宫中,并未发现王公公有出宫的迹象。不过,曾有宫人瞧见,王不歇似乎出入过先帝魏贵妃的长和宫中。”
裴济光懒懒靠在椅背上,手指幽幽敲击椅柄。
“朕怎么把那处给忘了……”
他扯了扯丧衣,起身道:“父皇既已薨逝,长和宫也该空出位置来了。”
身旁的内监见状,连忙招呼那队护卫,紧随其后,高呼:
“陛下摆驾长和宫!”
*
长和宫。
魏贵妃得知裴济光的到来,却也不起身,只继续坐在自己的贵妃榻上,端得一副雍容华贵之姿。
裴济光身后浩浩荡荡,堂而皇之踏入长和宫殿上,见到魏贵妃的模样,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他身旁紧跟的内监见魏贵妃岿然不动,顿时急于表现,走上前一步,对魏贵妃冷声道:
“大胆!见到陛下,岂敢无礼?!”
魏贵妃底下站着的魏映初霎时横眉冷目,反击那狗腿的内监,说:
“你一个小小内监,才是胆大包天!睁开你的狗眼瞧仔细了!这里是长和宫,我家娘娘乃是先帝亲封的贵妃!”
内监冷笑一声,不以为然。
“这可是当今陛下!”
魏映初语塞,却也不甘示弱:“你……!”
她正欲再说什么,却被上首的魏贵妃出声打断。
“映初,不得无礼。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那小小内监虽不知礼数,毕竟他身后站着的……是太子殿下呢。”
一句‘太子殿下’,便叫魏映初笑了。
“娘娘说得是,既如此,确实是奴婢失礼了。”
她顺着魏贵妃的话,朝裴济光遥遥福了福身子。
“宫女魏映初,求太子殿下恕罪。”
内监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该如此称呼陛下?!”
裴济光轻轻笑出声,随即推开身边的内监。
内监惊愕道:“陛下?”
谁知裴济光瞥了他一眼,眸中似含了冰。
“若你再聒噪,朕便第一个拖了你出去,剐了你的舌头。”
内监顿时吓得捂住自己的嘴巴,连连后退。
裴济光这才恢复了笑脸,转而看向魏贵妃。
“朕知道,父皇骤然薨逝,对娘娘而言确实……难以接受?不过,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娘娘再不肯接受,也不得不承认,此刻朕才是新帝,只一句话,便可叫娘娘母家从此消失在秦嵘。亦如当初父皇疏远昔日如日中天的黎家一般。娘娘若真是聪明人,方才那句太子殿下,朕就当从未听过。”
魏贵妃亦是笑靥如花,她头戴白绒花,一身素白宫服,站起身来。
“什么时候,你愿意尊本宫一声母亲,什么时候,本宫就唤你这声陛下。”
此话一出,裴济光眯了眯眼,神色都略微变动。
“娘娘的话,朕有些听不明白。”
魏贵妃笑道:“陛下不明白,本宫便说得更清楚些,好叫陛下心中有所抉择。”
她掀开珠帘,缓缓走下来。
“本宫乃是你父皇亲封的贵妃,合该是你庶母。纵然你不封本宫为太后,也该尊本宫为太贵妃。可方才,连你身边的一个小小内监都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这声陛下,可真不知该如何叫出口。”
裴济光终于失去了和她周旋口舌的所有耐心。
只听他冷冷对魏贵妃道:“既娘娘难以开口,便永远无需开口了。”
此话一出,魏贵妃脸色一变,魏映初随即冲到她面前护着。
魏贵妃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乃是你父皇亲封的贵妃!名义上更是你的庶母!难道你父皇才离去,你身为人子就要对本宫下手吗?!”
裴济光却不由得挑眉,笑道:
“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