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予到人间的时候，她和容不尘已经是一路无话了。
    压抑了很久的心情，真的是糟糕透顶。
    正在她无处发泄的档口，来了个不长眼的。
    人间已经入冬，初冬的天气，阴雨绵绵，低暗灰蒙。
    夜晚，永远是小鬼出场的最佳时机。
    路过一高门大宅，那门槛上贴着道小小的符纸，几米开外，一只怨气极重的鬼，正死死盯着那门。
    时予悄无声息摸过去，在那恶鬼察觉之际，直接出手抓住了对方。
    那鬼是有几分本事在身，能接住她两三招，要么此鬼游荡人间许多年，要么，他怨气极大，以至于自身力量强大。
    嘭——
    一脚将恶鬼踢到一处破庙里，她闪身过去，掐住恶鬼喉咙。
    “你这怨气，倒是大得很!”
    恶鬼拼命想要挣脱她的钳制，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音：
    “贵人，我，我冤!冤!”
    方才过招，这冷若冰霜的姑娘打出的力，居然让他感到舒服。
    他一下子就猜到时予的身份不俗，急忙叫冤。
    “冤？你且说来听听!”
    与此同时，京城一角，澄光双目尽是兴奋，颇有兴趣地绕着变成傀儡的钟离鄈。
    “完美，太完美了!”
    “哈哈，时予，熟人变敌人，你会怎么做呢？”
    深夜的雨，夹着浸入骨缝里的冷，落到时予沉得如墨的眼里。
    听完伥鬼的遭遇，时予早已经气得不行，她面无表情立在那里。
    夜色寒凉，地上兵器发射过来的冷光，照在她一半的脸上。
    容不尘清晰感受到，她在生气，就像即将滚开的冒水一样，表面平静。
    “你别冲动!”
    低头小声劝诫道，偏这话里并无半分威严。
    抬眸，不咸不淡盯着容不尘，时予等着他的下一句。
    “刮骨刀有些钝，更疼，你速战速决。”
    递给她一把半臂长的刮骨刀，抬手一挥，霎时间雷雨骤降。
    手在半空中挥出一个结界，避免雨水的波及。
    “大雨之夜，地上湿滑，看不路，摔个粉身碎骨很常见。”
    他盯着时予，很平静地说。
    掂了掂手中的武器，她微微翘起嘴角。
    再抬头，又是面无表情，仿佛刚刚那一笑只是虚像。
    刮骨刀，顾名思义，可叫骨头节节断裂，尤其这钝刀，愈发叫人痛不欲生。
    恶人，哪能让他死得舒坦!
    收了刀，来到伥鬼面前。
    张开手，立于伥鬼面前，闭上眼，她在净化那些无尽的怨气。
    容不尘在她身后，同样张开手，吸走进入她身体的怨。
    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男人。
    “我的菜，万不可让你吃了去。”
    想到他的出身，时予停了手。
    比起容不尘，她要炼化伥鬼的怨气，的确要花费大量精力，倒不如让喜食怨的容不尘一口吞掉。
    默默退到一旁，等着伥鬼的怨气被消灭感觉。
    没了怨气，伥鬼露出真面目。
    是个俊朗的小郎君。
    小郎君跪倒在地，正欲磕头示谢的时候，时予抚住了他，一拽就拽起了伥鬼。
    “豪杰英雄的膝盖，从来都是硬的。”
    抽走他一根头发，缠在手指上。
    “你且等着，你的荣耀，我给你拿回来。”
    说罢，转身，路过容不尘身边时，她停了一下。
    向来随性的魔尊，那一刻，陡然绷紧身子。
    她，要说些什么？气消了吗？
    时予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提步走出结印。
    身子一松，莫大的失落席卷容不尘，耷拉着嘴角，回头看雨中远去的姑娘。
    她没有撑伞，只握着一把短刀，行走在雨幕中。
    那些雨水，没有落到她身上，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绝开来，转道落向其他地方。
    “你就这么放心她？城主府里可不止一个妖僧。”
    伥鬼站了上来，有些担忧。
    “一群渣滓，不过她动动手指的事。”
    他很清楚，她就在此处勾勾手指，那群杂碎同样可以就地绞杀。
    只是按照她的脾性，总归是要亲自到场动手的。
    何况，这九重天设下的禁制，实在是有几分碍事了。
    不过有他在，略施小计，那群老匹夫也不会察觉到今夜有什么异常。
    妖僧静修，在城外十里地，一处富丽堂皇的小院，红墙碧瓦，几盏烛火摇摇晃晃。
    宽敞马路，一路种满了翠竹。
    竹林，骤雨，狂风，惊雷。
    一道闪电劈过林间，烛火灭了几盏，地上泥水蔓延，空中卷起了落叶，路的尽头，拉出一道昕长纤细的影子。
    时予提着刀，一步步逼近小院。
    雨水越来越大，甩了下刮骨刀，一股气流惊起落叶，拦腰截断，冲开地上小水坑，泥水四溅。
    雷声不断，竹林摇摇摆摆，杀意在肆意蔓延。
    她提裙，拾阶而上，立在檐下。
    闪电忽明忽灭，四五个光头和尚，分散开来，呈包抄之势，朝她步步逼近。
    时予抬眸，转动手腕，刮骨刀上，透着绰约的红。
    “来者何人？”
    噌——
    刀光剑影，血水滴答，一道闷雷响起，地上赫然躺着一只断臂。
    哀嚎惨叫声响彻黑夜。
    没想到这姑娘出手这么狠辣，回过神来的几个妖僧，目露凶光，纷纷亮出各自看家本领。
    一个抬眸，那些射向她的毒针、气剑，通通立于她面前。
    “是个修仙者!胆敢在人界如此放肆，你不怕天谴吗？”
    一步一步靠近，手指翻转，那些指向她的杀器，顷刻间调转方向，瞄准了前方的几个妖僧。
    见她压根不怕什么天谴，那妖僧开始恐慌。
    这女子实力恐怖至极，不过一个交手，他们便深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握拳，只听见刺破血肉的声音。
    大雨哗啦啦，血水蜿蜒。
    随着时予的逼近，几个妖僧脸色愈发苍白，手指抠破地皮，似乎在抗拒着什么。
    以刀尖挑起其中一个下巴，看见了面前跪地男人盘踞大半张脸的刀疤。
    “你是怎么做到的，表里如一，脸这么丑，你的心也不遑多让。”
    她一向不是个以貌取人的，可是现在嘛，这是个好词。
    “你究竟是谁？”
    妖僧嘴角流血，痛苦又害怕地问出声。
    “我嘛，讨——债——人——”
    说话的瞬间，刮骨刀已经刮了三刀，刀刀用力，不见一丝血，却痛得妖僧发不出一点声音，身子软绵绵倒在地上。
    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目眦欲裂，几乎要爆出眼珠子。
    其余三个分毫动弹不得，见状，也是挨不住地身子颤栗。
    这姑娘是谁，以一敌四不说，他们四个兄弟也是修炼数十年，却敌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的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