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的光转瞬即逝,场面却在短短的几息之间全然扭转。
挟持自己的长剑咣当落到了地上,和自己的主人一样奄奄一息。
李承鄞扔下匕首很快跟进,转瞬到了少女跟前,视线向下看去。
突然顿住。
那支箭贯穿太子的右边肩胛,本不致命。
此刻却鲜血喷涌,腹部也莫名暗红一片,有一道突兀的刺穿伤。
“瑟瑟…”
李承鄞下意识回眸,只看见瑟瑟水眸之中还未褪尽的寒意,此刻愣愣地看着他,似乎还未回神。
如玉的脖颈上,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李承鄞缓缓收回视线,脚边长剑染血,那是刚刚挟持人质时染上的。
他蹲下身,太子还残存一口气,见他逼近,启唇无声说了什么。
李承鄞看清了他的口型。
“小五…你也…被骗了…”
裴照押着其余叛军首领,余光眼看着李承鄞面容冷肃地捡起长剑,顿觉不妙。
高声阻止:“殿下不可——”
只是还未说完,被青年拾起的长剑,准确无误地贯穿太子的腹部。
覆盖了那道刺穿伤。
一击致命,再无生还的可能。
众目睽睽之下,在那深红上再添伤口,太子立刻没了气息。
殿下这是做什么…
瑟瑟堪堪回神,下一瞬却被温热的怀抱拢住,挡住了她想回头看的动作。
耳边只听见青年急促的心跳声,以及带着后怕的安慰。
“没事了…”
宽大的手掌在后脑温柔地轻抚,瑟瑟藏在长袖间染血的指尖微微蜷缩,手心紧握着的簪子被人轻轻卸下。
她启唇想说什么,转瞬间却失去了意识。
怀中软乎乎的少女突然失去了意识,李承鄞肉眼可见的慌张,再也不复刚刚的沉稳和果断
“来人——”
太子倒了,叛军群龙无首很快扶诛,此处就在皇宫门口,李承鄞将昏迷的少女抱回了宫殿,迅速找来了太医。
……
暴雨之后,天空渐渐放晴,阳光透过云层洒下,照亮了被雨水冲刷过的街道,深夜的血腥已经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让人感到一种久违的舒适。
梦魇依旧,凄厉的女生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和告诫,浓郁的悲伤和复杂如同的情绪重山,压在心间。
她在说什么?
好像是在说,不能信。
瑟瑟猛地睁开眼时,第一时间对上了哥哥谴责却又暗藏担忧的眼神。
“哥哥。”
昨夜是他看顾不周,也是这姑娘不听劝告非要去别院。
赵士玄以为人在别院偏僻隐秘,而且派了人保护,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却没想到太子谋逆之际,还能想起要挟持妹妹做人质。
“哥哥,我没事了。”
仔细确认她并无不适之后,那点微薄的不满也消失殆尽,只剩下无奈的叹息。
“没事就好…”
瑟瑟抿了抿温水,“殿下他…”
料到她一醒来必然会问起,赵士玄轻轻叹息,避开她的视线,有些不自在。
“翊王如今…还在处理昨夜那事儿的后续,说晚几日会来…”
少女稍稍颔首,似乎略有些失望。
赵士玄扯开话题,“先喝药…”
为了让他放心,瑟瑟利落地喝完了煎好的伤药,仔细让侍女涂了祛疤的药膏,又听了许久唠叨,这才得到片刻清静。
只剩一人时,抬手摸到颈间的伤痕,瑟瑟垂下的眼眸闪过几分暗沉的流光。
她知道那熟悉的梦境里在说什么。
那里面的人是她,但好像又不是她。
不能信李承鄞
这是梦境里那女人唯一的话,偏执又诡异。
…………
昨夜被挟持对她来说也是意外,之后发生的一切却在预料之中。
殿下会为了她放下武器,她起初欣喜,可注意到暗处闪现的长箭光芒之时,突然明白了一切。
他有准备后手,所以放下武器之时才会毫不犹豫。
那让她有一瞬惊喜的选择,实际上并不纯粹。
唯一意外的是,太子突然变更的要求,以及青年手执匕首下刺时,不留余地般的坚决和果断…
若是有一丝意外。
匕首的寒光最终会深入骨髓。
那样的交换,殿下或许是真心的。
可她该信吗?
……
前厅
赵士玄刚看望妹妹回来,就见管家候在此处满脸焦灼,手里拿着一封信件,见到主子之后连忙上前。
“世子,侯爷来信了。”
赵士玄微顿,拿起那封薄薄的信件拆开,细细读了两句,顿时丧失了读下去的兴趣。
“写了什么?”
突然听见少女清冷的声音,赵士玄惊讶不已,下意识把信件藏在了身后。
“怎么不好好休息?”
虽说她受伤不重,可也不应当在此刻就迫不及待地下床走动,好歹多休息两日…
开口想把事情掩过去,只是在对上少女坚持的目光时,赵士玄沉默片刻。
还是如实把信上写的东西说了出来。
边境来的一封信让他觉得有些不适。
父亲的旧疾据说被高显推荐的神医治好了,如今纳了好几房美妾,其中一位怀有身孕,父亲正是志得意满之际,甚至特地写了信件回上京,告知他做好迎接异母兄弟的准备。
荒谬又可笑。
瑟瑟静静地听着,神情没什么波动。
父亲大抵是和高显勾结在了一起,一个管着丹蚩,一个守着西境,中间夹着个联姻求和的西洲…
只是,父亲的伤是他应得的报复,这辈子也别想有治好的可能。
大抵是被人骗了…
兄妹俩都被这信件恶心了一瞬,却又被突如其来的下一个消息覆盖了先前的思绪。
翊王触怒陛下,再次被下了大狱。
赵士玄眉头紧皱,看向报信之人:“可知为何?”
翊王昨夜刚刚平叛有功,封赏还来不及,今日便被打入了大牢,他简直看不明白。
报信之人压低了声音,“据说是翊王不听劝告,执意不留活口,陛下因此发怒…”
听清了他的话,瑟瑟指尖微顿。
有些怔忪。
昨夜被血腥烫到了的那种灼热感,后知后觉自指尖传来。
……
天牢。
皇帝虽然把功臣打入了大牢,却没有禁止探视,裴照得以轻松地带着柴牧前来探视,三人碰面。
柴牧率先发问,语气冷凝:“殿下究竟与陛下说了什么,怎么会…”
他们明明已经到了可以阶段性庆功的时刻,却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再次惹了牢狱之灾。
柴牧几乎以为是不是他们筹谋的一切都被皇帝知晓了。
“太子死了,父皇大抵得伤心一阵子,不是什么大事儿。”
“殿下——”
听了裴照的转述,柴牧也是心惊。
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李承鄞非要亲手取了太子的性命,分明顾剑的那一箭,太子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
“即便留下活口,太子也翻不出风浪来…”
可殿下非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留下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