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母联合困在椅子上‘三堂会审’的经历缇萦自从四岁那年高热之后就没经历过了,时隔十一年再次经历,还有些新奇,问什么答什么,乖巧极了,甚至还能抽空给口干舌燥的父母各倒了杯凉茶。
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缇萦也觉得畅然,“父亲母亲喝点水,别热坏了。”
温凉的茶水划入喉道,夫妻俩再大的火气也无法对着女儿发泄,只能憋到了心里独自哑火。
二老心偏的不像话,愤怒全然是对着外人的,他们这么乖巧的女儿,究竟是哪里跑来的不三不四的不正经青年诱拐良家妇女?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赵父越想越生气,辗转反侧咽不下这口气,到底是身带官职的,隔日就找上了太守府,听说那臭小子在太守府客居过几日,正好问问太守大人那人的身份,也让河间的父母官好好整治一下这地带的风气,不能被不三不四的外地人给带坏了。
赵父气头上劈里啪啦说了一堆,一口一个臭小子,张太守连忙打断,“赵兄——”
陛下这事儿的确办的不地道,他私心里赞成赵父的义愤填膺,但态度上却不敢苟同,眼见他越来越口不择言,张太守险些吓得给他嘴捂上。
摸了摸受惊的小心脏,连忙把人压住,“这个...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了,情况是这么个情况,你也知道是什么情况...”
一边车轱辘话企图把人绕晕,一边暗自叫苦不迭。
还让他管,他哪来的胆子哟。
问他那人是谁,他倒是知道,可陛下自己没开口的身份,他再有胆子也不敢说呀。
张太守绞尽脑汁想办法把人糊弄过去,正伤神时门外一阵兴奋的大喊,”爹——长安来人了——”
显然是他那不省心的儿子。
他们张家祖祖辈辈都没长安的亲戚,长安能来什么人,这死孩子一惊一乍的吓死人了。
张太守怒目圆瞪,正欲责骂两句,就被略微熟悉的马蹄声打断,话堵在了喉咙口。
这匹马眼熟,马背上的人也眼熟。
手里拿着的东西......
显然是一道诏书
赵父率先回过神来,连忙拉着旁边呆愣的同僚跪下,“臣等参见大人——”
来人赫然是段宏,翻身下马,展开了手里东西高声宣读,冷沉的声音中张太守逐渐回神,听清那诏书的内容后,再次陷入了迷惑。
“父亲的意思是,太后懿旨要召女儿入长安,拜见太后?”
听到父亲着急忙慌地转述,缇萦也摸不着头脑。
她?见太后?
赵母急坏了,“好端端的见我们缇萦做什么?”
赵父也恍恍惚惚,要不是张太守再三确认着急催促他回来,他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诏书上是这么说的,说是陛下亲征太后放心不下,听说这么河间出了个显灵的神女,所以特意下诏...”
“爹...”
赵文钻了进来,小心翼翼,“外面的大人问姐姐何时启程,莫要耽搁...”
是了。
懿旨说的是即刻启程。
赵父赵母对视一眼,如出一辙的为难和担忧,缇萦倒是还好,略微惊讶间却已经开始时吩咐侍女收拾行囊了,“父亲母亲别担心,人人都说太后娘娘是仁慈之人,断然不会为难女儿的。”
可长安那么远,要去见的还是太后,三言两语就能让人失了性命,权贵中的权贵,哪里是他们这种小官之家能惹得起的...
懿旨耽误不得,段宏走了进来,再次催促,“赵姑娘何时能好?”
说话冷冰冰的,好像不带半点属于人的情绪,缇萦讶异地看了一眼,随后视线顿住许久。
她见过他,在阿彻身边。
“很快...”
缇萦回过神,掩饰住惊讶和犹疑的情绪,“劳大人稍等一刻便好。”
夫妻俩有太多话想说,可当着段宏的面断然说不出口,只能边无声叹息边帮着女儿上下打点收拾行李,全府上下忙活了一盏茶时间也算是初步收拾好了。
张珩也收拾好了赶到赵府,“神女大人,我也收拾好了,现在就能走。”
缇萦看着他脚边满满一个大包裹,有些接受无能,“你...去做什么?”
“我护送您去,免得您有危险。”
这叫什么话,把段将军放在何处?
张太守慢一步赶来就听见蠢儿子说话不过脑子,连忙开口找补,“你哪来那个本事。”
随后把缇萦拉到一旁,“这臭小子不放心你非要跟着,说什么要去面圣,老夫是劝也劝不住...”
张太守平日里骂儿子骂惯了,但到底是独苗,心里还是在乎的,只盼着跟着缇萦见见世面,哪怕是露个脸能被贵人记住也好。
面圣?
承载了这么大期望,缇萦觉得未免有点荒谬。
有些为难,“可是我哪来的本事见到陛下呢...”
张太守啧了一声。
这丫头还谦虚呢。
这天底下除了她还真没别的人有这个本事了。
“万一呢。”
张太守心里羡慕嫉妒,嘴上却坚持劝,“要是有这个机会,缇萦啊你看在伯父的面子上多看着点他...”
老不要脸。
赵母看不过去,把女儿扯到身后,“太守大人,令公子芳龄二十一...”
比她女儿还整整大了六岁。
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这老家伙哪来的脸皮让她女儿照顾。
“弟妹这话说的。”
张太守实力证明官越大脸皮越厚是真的,“我儿子精神有异,怎么能和正常人比?”
张珩好像听到什么坏话,“爹?”
怎么感觉有人骂他?
张太守看也不看,也不怕什么家丑不家丑的,指了指太阳穴。
压低了声音,“缇萦啊,看在他这里不好的份上,就帮我照顾照顾...”
缇萦犹犹豫豫,“好吧...”
张珩这会儿耳朵很灵,连忙凑过来,“神女大人,我一定会保护好您的!”
缇萦:“……”
“谢谢你。”
又能陪神女,又有机会见到陛下,张珩觉得自己幸福极了,一脸兴奋。
笑得憨傻。
赵文看不过眼,从人群里挤了进来,不满道,“那我也要去。”
他也没见过陛下呢。
张珩这傻大个能去他也得去,姐姐可不能厚此薄彼。
又来一个添乱的。
缇萦觉得自己像是村里十几年来第一个进城的幸运儿,一个又一个的淳朴的村民都争先恐后地跟着她去见世面。
可她也做不主呀。
缇萦下意识看向一旁沉默的段宏,“这位将军,不知可否多带一个人...”
她和赵文以往四处游玩时不曾分开过,如今再去长安独自一人,缇萦其实也不怎么情愿,带上赵文也不错,起码有人带路。
女子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期待,如同晨曦中的第一缕阳光,柔和而明亮,段宏心知不该,可还是意料之外地被那明亮如星辰的眼眸晃了眼睛,回神后避开视线。
“可以, 尽快出发吧。”
语气更加冷了。
她说错话了吗?
缇萦暗自嘀咕,最终敲定了具体事宜,带着一左一右两个护法。
虽然不怎么靠谱,但起码有个心理安慰,做两个吉祥物也好,不指望他们能顶什么用。
缇萦终于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