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寒风凛凛,雷鸣轰响,两道身影闪电般交错。
散兵徒手接下雷电将军的十字斩,身形一扭,目标明确,抓向将军后颈的三重巴印。
将军仰身避开,高扬的手臂顺势向散兵的脖颈斩去。
一招过,散兵摩挲着残留在指腹熟悉而陌生的关节触感,稳住去势,未及回头,雷光的斩击扑面而来。
其后则是雷电将军冰冷的面孔。
散兵的眼尾凶狠而愉悦地高高挑起,旋身迎上。
就是这样!
非生即死的死斗。
这才是他的主场。
日积月累的力量,无处发泄的戾气,都在此刻尽情释放。
简直畅快淋漓!
再过一招,骨骼清脆的裂响伴随切肤入骨的剧痛,叫人心满意足。
散兵掰正扭曲的肘节,另一边,雷电将军将薙刀替至另一只手中,同样调整起错位的关节。
“你也是人偶?”短暂的休整中,雷电将军凝重发问。
散兵冷笑一声,欺身向前:“怎么?没听说过?”
从未。
雷电将军心生困惑,挥舞神兵,抵挡散兵的袭击。
是仿冒品?
力量逊她一筹,灵活却胜三分。
寥寥几次捕捉到对方的死角,后颈处标志性的明亮巴印,与她的弱点如出一辙。
毫无疑问是真货。
唯有一种可能。
对方同样是神明的化身。
雷电将军心中生出几分不悦,薙刀横至身侧,华服下神纹光芒大盛,背后编发因力量的全力释放飘起:“永恒的守护者,不需要两个。”
散兵又笑了一声,半是讥诮,半带憎恶:“来吧!”
就让他亲身体会。
无想的一刀,传说中世间武艺的极致。
究竟有多令人胆寒!
这一刀。
与对待旅行者的那一刀完全不同。
雷电将军将刀高举过头顶的霎那,天穹之上随之幻化出巨大的祸津虚影。
紊乱的风云如波涛乱涌,绞碎的阳光与闪电明暗交错,无形的威压凝成沉重的实质,五郎闷哼一声,单膝着地直接跪了下去。
南柯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紧盯变幻的电光中,散兵的身影。
倨傲的姿态,手心凝出凌厉的亮光,面对着那一刀,不闪也不避。
既没有任何防御的迹象,也没有亮出神之心。
……他打算硬接这一招。
一定无数次想象过今天的对决吧。
被弃置的,和被选中的。
不甘认输的,和天生尊贵的。
即使事到如今,胜过雷电将军不再拥有任何意义。
但就是要让那个人看到。
让那个人清晰地认知到。
曾经的抛弃,是多么错误的选择。
南柯尊重散兵的决心。
但是……
“终归——”
雷电将军轻启双唇,梵音寂响。
“国崩!”
脚下如丛的楼宇间传来奋力呼喊,距离过于遥远,被风和雷电的炸响扯成支离破碎。
“回来!!!”
散兵没有低头,掌中托着一团巨大而不稳定,宛如将几度溃散的自我也一同纳入的极黑天雷,紫眸幽深通透,凝视前方瞬落而下的刀光。
“——万劫!”
仿佛将所有声响都泯灭的刺耳刀鸣,通天彻地的紫光闪过,矗于鸣神至高的恢弘天守阁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自中段被腰斩,沿着断面崩塌滑落。
天守阁背后的海面,一堵望不见尽头的浪墙随之高掀,直击长空,山海激震。
“呜哇!!!”派蒙被吓得不能再清醒,一个鲤鱼打挺从南柯怀里翻起来,“天守阁塌过来了!快逃啊!!!”
南柯没动,只是屏息仰望头顶被划破的浓云灰天。
“南柯!”五郎扛起万叶,急声催促。
天空绚烂的伤疤里,暮色如醺。
一道紫色流星正坠落过来。
南柯定定地站着。
她在这里等着就好。
分不清是那颗令人避之不及的流星先砸落。
还是高耸的楼阁先行倒塌。
尘埃随着巨大一声轰响高高卷起铺开,险些被殃及的反抗军和天守阁卫兵不约而同停止了争斗,腿软地趴在长梯上,武器脱手,涕泗横流地咳嗽。
又一颗明亮的深紫陨星自高空坠进废墟,触地时激起强劲的气浪。
乱尘因此散去,海水化作大滴的雨幕落下,雷电将军脚踏残垣,斜横薙刀,湿发沉沉地垂下,贴在冰寒玉白的面颊上:“人类,让开。”
残垣之下,南柯紧紧抱着散兵,用力到骨骼生疼,除了自己如雷贯耳的心跳,什么都听不到。
太乱来了。
实在太乱来了。
差点以为……没能叫住他。
雷电将军微微皱起眉头。
不必要的怜悯之心,并不存在。
但杀死毫无反抗之力的无辜人民,有违御建鸣神大御所的法则。
于是将军将目光移向散兵,无声催促他起身再战。
散兵一条手臂垂在身侧,握着神之心,另一只手环过南柯的后背,回抱着她,视线越过细薄的肩头,和将军对视。
神之心光华流转的紫色宝石上,此刻一道细细的裂痕正在散落晶粉。
本打算亲自扛的那一刀,终究是用这东西接了下来。
和那些弥散在久远时光中的憎恨、虚无缥缈的快意相比。
此刻紧贴胸膛密不可分的温暖跳动,以及捕捉到她的嗓音那一刻,从胸腔深处涌出,占据整副身躯的难以言喻的灼热。
宛如火焰至于飞蛾,足以让他将一切抛之脑后。
“不奉陪了,不好意思,”散兵盯着将军,收紧了拥抱的力度,微妙带起笑意,“我的女人叫我回来。”
雷电将军的眉头皱得更深:“可笑。”
他与她同为人偶,位列半神,怎可能与人类结连理。
“将军,”南柯下巴搁在散兵的肩窝,微微闭目,叹着气,“住手吧,你也看到了,神之心在我们手里,就算再斩一刀,也只是无谓加重稻妻城的损失罢了。”
“俗事外物,无关紧要,”雷电将军敛眉,“我再说最后一次,让开,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