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芜就这么，在贺兰彧半是讽刺半是不屑的神情中，说了一句自己最后悔的话。
不就是出了春山看看吗，他倒是想看看，这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好。
可是这话听在贺兰彧耳朵里倒是极喜人的。
他甚至怔愣了一瞬间让自己去相信平芜竟然答应了他。
平芜竟然答应了他。
和他走。
贺兰彧空虚已久的心像是堵上了一团棉花。
很微妙的感觉，却让他无厘头的高兴起来。
于是头昏脑胀当即就抓住了平芜的手腕——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眸子里甚至闪着狂喜的火花。
平芜垂着眸子，任贺兰彧抓住自己的手腕带下山，跟着他来到一个幽深狭窄山洞。
贺兰彧紧张的甚至吞了吞口水。
一张牛皮小鼓安安静静的摆在这儿，周身发着幽幽的红光，在幽深的山洞里看起来甚是诡异。
平芜有些害怕，自己在春山待了这么多年，他怎么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个东西？
而且这东西……
看着很邪门儿啊……
平芜害怕的抓紧了贺兰彧的手，声音不自觉的低下来：“阿彧……这个……”
贺兰彧安抚的拍拍平芜的手，眸子里闪烁着野性的光辉：“放心。”
很奇怪，只要靠近这面小鼓，平芜就不舒服。
这么多年在山林里的经验告诉他，这鼓绝对有问题。
不凭别的，他是春山的山神，他对山间万物都有感知。
这面鼓不对……
贺兰彧正拉着平芜往前走，平芜却直接停了脚，连带着贺兰彧一起停下。
贺兰彧奇怪的看着平芜，有点着急：“怎么了？”
心心念念许久的自由就在眼前，不论是谁都会很激动的吧？
平芜深深的看了一眼小鼓，对贺兰彧认真说道：“阿彧，那面鼓有问题，信我。”
贺兰彧有些不耐烦了，他真的好不容易才找到出去的办法。
贺兰彧松开平芜的手，眸光冷冽：“你是不是不走了？”
“放不下你的春山？”
平芜又看了一眼小鼓，连忙否认：“不是……阿彧不是……”
“那面鼓真的有问题……”
平芜着急的要哭了，两道清秀的眉毛蹙在一起，蓝绿瞳明澈的过分，急着辩解的原因，说到最后竟像是哀求：“……阿彧你……信我……”
贺兰彧双手环胸，看向平芜的眉眼间透着厌倦：“你若真不想走，大可不必找这些理由。”
“也好，你守着你的春山一辈子吧，我自己也能走。”
贺兰彧说完就再也没有给平芜开口的机会，转身朝着红光小鼓走去。
平芜被扔在原地，委屈的泪水止不住的流。
贺兰彧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平芜赌气似的用袖子抹抹眼角，小步跟上贺兰彧。
就静静的拽着贺兰彧的衣角，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贺兰彧却像是早就知道平芜会跟上来，明明生气把他扔在那儿自己走了，却又将步子放的很慢，余光也忍不住往回看。
果然，在平芜扯上他的衣角的时候，贺兰彧其实是笑了的。
只是因为他不常笑的缘故，那抹笑很淡很淡，几乎在他脸上看不出来。
在小鼓前站定，贺兰彧咬破食指滴上一滴血，血迹在鼓面上晕染开来，整面鼓发出的红光越来越明亮。
与此同时，平芜心里的不适感也越来越强烈。
小鼓突然迸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将两人都包裹在其中，只一瞬间，两人直接从原地消失不见。
只留下那面闪着红光的小鼓。
……
一阵眩晕感过后，平芜再睁眼，却是身处热闹的大街。
皓月当空，华灯初上。
街市的点点灯火汇聚成河，蜿蜒了好长。
孩童的嬉笑打闹，街贩的叫卖吆喝不绝于耳，两边的茶楼挂着张扬显眼的红灯笼，门口站着两个迎客的女子，轻罗裙，香手帕，笑成了一朵花儿。
平芜两边的小摊上的大箩筐里摆着五光十色的小玩意儿，红鱼灯笼兔子灯笼挂在摊角，各种玉簪手串也摆了好多。
有人在放烟火，烟花拉着一串小尾巴腾空而上，在空中噼里啪啦绽开来，绽成一片火树银花。
红的绿的金的烟花稍纵即逝，但又旋即变成金雨撒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烟火的味道。
平芜站在原地，有些痴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就是人间？
当真如此热闹。
他没见着贺兰彧，但此刻好像也不急。
周围的新奇玩意儿太多了，他在春山从来都没有见到过。
平芜好奇的左瞧右瞧，喜气洋洋笑着的商贩，卖烧饼的摊子旁两只小胖手小心捏着铜板的孩子，扎满冰糖葫芦的草木棒子，琳琅满目的各式香囊吊坠，他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街市热闹的嘈杂，前方突然传来一片起哄的声音，平芜下意识的凑近了，挤进人群中，这才看清原来圈子里有个人在表演喷火。
被围在中间那人脸上戴着个奇形怪状的面具，手里拿着一根燃起的火把，嘴凑上去猛地一吹，竟直接喷出一团熊熊烈火。
周围人开始拍手叫好，平芜也跟着拍着手，眉眼间噙着一抹轻松笑。
喷火表演完了，平芜从人群里出来，又随着人群继续往前。
走到一个糖葫芦贩子前，那小贩盯着他的眼睛笑起来，惊呼一声：“异瞳！”
平芜眨眨眼睛，嗯，好像人类的眼睛只有一种颜色。
平芜微笑着点点头嗯了一声，那小贩倒惊奇万分，以为自己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当即就从自己的草木棒子上扯下来一串糖葫芦塞到平芜手中：“拿着，别客气！”
小贩笑的真心，平芜也没有推脱，笑着道了谢，接过糖葫芦小心翼翼的舔了一口。
这个东西，阿彧以前好像与他说过。
叫冰糖葫芦。
酸酸甜甜的感觉刺激到了平芜的味蕾，平芜的异瞳里当即就放起了烟花。
嗯，也是他从来都没有吃过的东西。
原来人间的东西都这么好吃，人也是极好的。
平芜数了数糖葫芦的个数，一二三四五六，有六个小葫芦，他要吃三个，再给阿彧留三个。
这个东西这么好吃，他想让阿彧也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