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医最不愿干的一个活就是“锤牛”，其实不光是兽医，每一个男人见到这个场景，都不由得双腿一紧，双手护住自己的那个地方，脸色有些惨白。

    但是公牛如果不用来当种牛的话，必须要去势的，让他成为太监牛。

    所以干这活的时候，兽医会大喊一声：“锤你发大牛！”然后一木头锤子敲下去……

    有点残忍，但必须要这么干，不然的话，小公牛长不大，脾气还非常的暴躁，非常难控制。

    老憨曾经劝说过赖子：“你得听话，那公牛必须锤，不然没法使唤！”

    赖子却根本不听：“别人使唤不了，我使唤的了，我就是有这种本事！”

    老憨摇摇头，不再理会他了，都在一个村里住着，提醒你了，你不听是你的事儿了。

    其实赖子心里有自己的打算：“自己的牛很壮，当种牛挺好的，做一次种牛，可以得到不少钱呢！

    农忙时照样可以在庄稼地里使唤，就是性子烈了点儿，多给它几鞭子就老实了！”

    两三年的时间居然挺好的。

    这一年麦收的时候，那头公牛又下了田，收完了麦子，准备翻地种玉米。

    麦收是一年当中最繁忙的时候，人累牛也累，公牛突然发了脾气，到了地头拐弯的时候不肯走了。

    赖子这个人也是有脾气的，过去拉住牛的笼头骂道：“混账犊子玩意儿，甭想给老子耍赖，你累老子不累吗？鞭子还是挨的少了……”

    谁都没想到，灾祸就在此刻突然发生了，公牛叫唤一声，猛然低下头顶向了赖子，把赖子顶得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地里干活的人大惊失色，纷纷跑过来想制住公牛，公牛却愈发狂躁，根本没法靠近，幸亏它拖着犁头，行动不方便。

    众人拖过几辆车来，把公牛围住，这才把公牛给制住，拴在了树上。

    再去看那地上的赖子，胸膛塌陷下去，肚子上还被牛角顶了个洞，早就没救了……

    这个时间段根本耽误不得，大热天的也没有办法，赶紧弄了个棺材收敛起来，草草的下了葬……

    赖子的媳妇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她神情麻木的把赖子埋了，又机械的忙前忙后，干着地里的活。

    到了晚上两个孩子都睡下了，赖子的媳妇却睁着眼睛睡不着。

    男人死了，死的这么突然，这么猝不及防，女人想哭却哭不出来，想睡却睡不着。无数的问题困扰着她，那头牛该怎么办？以后的地该咋种？税该咋交？

    终于天快亮了，一夜未睡的女人精神恍惚，日子已经没有办法过下去了，不如随男人一起去了，解脱了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

    赖子的女人默默的起身，摸索着把一根绳子挂上了房梁，默默的打好绳结，双手紧紧的抓着绳子，想要把头套进去。

    “铛！铛！铛！”铜锣声震耳欲聋，把赖子的女人吓了一哆嗦。

    接着传来一声大喊：“下雨了，快收粮食！”紧接着是铜锣又敲响了……

    女人扑通一声，从站着的凳子上掉了下来，不由自主地跑出了屋，跑出了院子，她看见整个村子变得纷乱起来。

    人们纷纷跑出了屋，大喊大叫的忙活着，人们是和老天爷拼命，一定要在下雨之前把粮食抢进屋里，粮食就是庄稼人的命。

    女人什么也没想，抓起工具就归拢自家的粮食，拼命的往麻袋里装……

    雨滴已经越来越密集了，容不得人们不拼命。

    粮食终于都背进屋子里了，雨好像停了，有人嬉笑怒骂着：“这老天爷，粮食收完了，雨也停了，这不是折腾人吗！”

    话还没说完，一声炸雷，雨像筛豆子一样哗哗的下了起来，人们释然了，哈哈大笑着跑进屋里躲雨。

    女人也跑进了自己的屋里，抚摸自己刚刚抢进屋里的那些粮食，抬头猛然间看见了屋梁上悬挂的那根绳子……

    只不过是一瞬间，女人脸上的笑容，默默的换成了苦笑，又默默的落下了泪来……

    死是需要勇气的，自己死了容易，这俩孩子咋办呢？可是活着更需要勇气，该怎么活呢？赖子的女人，瘫软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的空白，身边是两个哭泣的孩子，一个10岁，一个6岁。

    门口一声呼唤有个人走了进来，边走边喊道：“赖子家的，你的粮食都收进来了吗？没淋着吧？”

    来的正是老憨的大女人，现在都叫她大夫人了，大夫人安慰道：“怎么还哭上了呢！咱们女人家呀，就是命苦，可是再怎么苦，也得把孩子拉扯大呀！咱可不哭，咱要是也哭，那孩子就该哭死了，你瞧瞧你，多能干的一个人啊，这么多粮食都抢进屋里了，还有什么好哭的呢！

    今天来是想和你商量个事。你家的地能不能租给我们呀？咱两家的地都挨着，一块儿把地给种了，也不费事儿的，地租一年给多少粮食，好商量的……”

    这是根本的在帮着她……

    公牛被卖掉了，地以后租给老憨家了，所有的赋税也是老憨家帮忙交上，剩下的粮食足够吃不了的，等孩子长大了，就把土地再还给他们。

    赖子的女人很会摊煎饼，更会蒸窝头，也会一些家常菜，于是就在老憨家里帮忙了，成了一个做饭的饭活计，两个孩子可以跟着先生读书认字。

    生活又可以继续下去了。

    这一天赖子的女人想去一趟集市上，两个儿子也想跟着去，弄得老憨家的两个小孩子也想跟着，索性一块带出了家门，小孩子就是喜欢凑热闹。

    走出村子不太远，有一个汉子搭上了话，汉子人畜无害的笑着：“嫂子是员外家做饭的伙计吧？很会摊煎饼的那一个？”

    赖子的女人一脸疑惑说道：“是啊，你是谁呀？我瞧着面生！”

    汉子笑着说道：“嫂子在员外家见的人多，记不住也正常，你领的这几个孩子，哪个是员外的小儿子啊！小孩子面相变化快，我都一时认不明白了？”

    赖子的女人抻手想要指出来，心里突然觉得不对，手便伸向了自己的大儿子：“这个就是，你看他穿着新衣服多神气呀！”

    大儿子的确是穿了一身新衣服，老憨的一个小儿子衣服做小了，穿了不合身，送给他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