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憨惊讶的说道：“你别乱说，你的年龄比我小的太多了，我还没说这话呢！”

    酒疯子苦笑着摇了摇头：“黄泉路上无老少，我狂饮烂醉这么多年，应该知足了，后来这些年有些收敛，也就这样了，可以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的！”

    老憨看着被折断的扇子，心里有一些懊恼，这酒疯子，一直把这把扇子当做自己的一件武器。武器毁了，对练武的人来说是非常不吉利的。

    酒疯子好像浑不在意，有些得意的说道：“我这一招，更加的出其不意吧？要人命更加的容易吧！可惜的是不如你那把小刀锋利，招数更加的少，偶尔用一次还行的。”

    老憨点了点头：“再怎么说也是一把扇子，已经不错了！”

    这一次的语气，再也没有了轻视的意思，一把扇子能出其不意的取人性命，真的已经不错了。

    老憨又对亦酒说道：“这些日子，你吃住在这里吧，好好照顾你师傅的饮食起居。”

    酒疯子笑着说道：“你不怕吓到孩子吗？”

    老憨语气轻松的说道：“我的孩子都经历过生死的，你知道的，你无论变成什么样，这孩子也不会害怕你的……”

    亦酒也说道：“师傅从小教导我，这么多年朝夕相处，我怎么会怕呢！”

    几个人说话语气很轻松，其实说的话题却很沉重，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

    老憨回去之后，还让亦山亦友不定时的来看一眼酒疯子，也让别的孩子和酒疯子说说话，聊聊天儿。

    十几天之后的一个萧瑟的早晨，亦友跑来告诉老憨：“爹，酒疯子叔叔走了！”

    这一次的事情一点都不意外，酒疯子提前几天，每晚都换上送老衣睡觉。

    老憨叹口气说道：“说什么了吗？”

    亦友点头说道：“他昨天睡觉前和亦酒说，他自己过烂了这辈子的光景，不怪别人，怪自己，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他还说不要办丧事，更不用让别人知道。

    他说他挺知足的，有个好死就行了，挺好的，他还让亦酒给他守孝三年，亦酒答应了……”

    老憨语气悲哀的说道：“我们这一代人呀，又走了一个……”

    老憨指挥几个孩子，把那个刷了很多遍漆的棺材抬了出来，连地方都已经选好了，纸人纸马之类的扎彩，火纸之类的也都准备的一应俱全……

    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家人把酒疯子埋葬了。

    亦酒很听话，没用老憨再说什么，直接宣布要在那里住上三年，除了酿酒，什么事也不管。

    第1年祭奠酒疯子的时候，天居然下起了雨，亦酒打着伞给酒疯子烧纸。

    有人劝说这样不好，死者的灵魂会躲进伞里，跟到家里去的。

    亦酒却皱着眉头说道：“这样就不好吗？跟到家里去怎么不好了……”

    亦酒那一副认真的样子，让人不敢接话。

    第2年拜祭酒疯子的时候，老憨似乎觉得亦酒变化挺大的，整个人沉稳太多了。

    老憨惊讶的发现，亦酒已经很长时间不和别人接触了，所以别人才会觉得他变化挺大，这孩子好像是刻意这么做的。

    第3年拜祭酒疯子的时候，亦酒穿了一身红衣服，在别人诧异的目光中，烧纸磕头。

    有的地方有这个讲究，守孝满三年，祭拜的时候穿红衣服，证明孝期结束了，可是也没必要穿这么一身红吧。

    亦酒解释道：“师傅生前说过，他来的时候看我穿一身红衣，就完成了我们的约定，他会转世投胎，开始下一段好一点的人生，以后可以不用再给他上坟了……”

    老憨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师傅对你倾囊相授，你守孝三年应该的，其实他的另一个意思，是想让你把心性沉静下来，他发觉你骨子里有些血性，不知是好是坏，所以才这么决定的。”

    亦酒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师傅什么事都不瞒着我，他早就和我说过了，这三年我也在沉静自己的心性，除了读书酿酒，我什么都没做。”

    老憨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这孩子三年来的确是很听话，除了读书酿酒，什么也没做。可是老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有点儿太沉稳了，几乎不和周围的人接触，周围的很多人都对他没有太多印象了，一个年轻人怎么能做到这一点呢？

    4年前早就给他娶了妻子，除了生下两个孩子，他对妻子也慢慢的越来越冷淡，对孩子也不关心了，这真的不太对劲儿。

    还有一点，这几年亦酒开始教别的孩子酿酒了，最后一年，居然没太管酿酒的事情。

    他故意冷落别人，隔断一些亲情，教授别人酿酒，他离开了这里，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这孩子要干什么？

    老憨问道：“你是不是想出去看看？”

    亦酒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可能是想吧！可是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清静日子，又不太想出去了。”

    老憨还是不太放心，又让亦酒跑了几次短途生意，也挺正常的，没发生什么情况。

    老憨终于放心了。

    可是这一天，酿酒作坊的孩子匆匆跑来了，神色慌张地告诉老憨，亦酒不见了。

    老憨故所镇定地走进了亦酒的房间，这个小房间原来是酒疯子的，现在亦酒住着，房间里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在书桌上有一张纸。

    老憨拿起来一看，纸上只有三个字：我走了。

    老憨默默的坐在那里很长时间：“这个混蛋，终于跑了，他一直都在骗我！”

    其实就在酒疯子死后的第2年，又有地方闹起了兵变，这一次闹得还非常的大，直到现在也没有镇压下去，还越闹越大了。

    这小子这时候偷偷的离开了家，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如果想参加团练，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去，还可以多带一些人手。

    可是他就这样留下了三个字儿，不辞而别了，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是去参加义军的！

    所以他才会这样偷偷的跑了。

    老憨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么多年小心翼翼，孩子当中没出败家子儿，却终于出了一个贼子！

    老憨当即把那张纸点燃了，烧成了灰，这才慢慢走出了房间，对别的孩子说道：“我派他出远门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