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芜像毫无感情的机器一样一口一口吃着饭。
坐在沙发的乔安洋侧目看向她,碗筷碰撞的声音引着她走到桌前,碗里的食物早就空空如也,她目不转睛看张芜双目无神,就连自己轻叹了口气,张芜也没有发现。
“我也被刷下来了,”乔安洋耐心等待她回神,张芜依旧没有反应。
正当她要放弃安慰时,张芜放下筷子说道:“我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乔安洋习惯性点点头,眼眸忽然放大,不确定的说,“你怕打雷下雨。”
张芜缄默,乔安洋回想起那天排练时张芜突然发脾气,随后躲在角落,还有昨天临场发挥的不正常表演,在张芜说出实情后,这些疑问在乔安洋心里有了答案。
乔安洋懂医学,她判断那不是疾病,而是阴影。需要朋友陪伴安慰,最重要的是需要自我释怀,不能总纠结过去深陷泥潭。
张芜眼眶湿润,眼眸对上乔安洋,嘴唇微张,站在她对面的乔安洋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你放心,这件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乔安洋眼里真挚。
张芜心里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这个秘密告诉除了家人以外的乔安洋,这件事即使是自己最信任的顾小安也毫不知情。
门外越来越快的敲门声响起,同时伴随着,“张芜,你开开门。”门外的张芜经纪人满脸通红,不自觉跺脚。
那指关节险些碰到张芜鼻尖,她顿了顿,抓着她双臂上下看看,“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张芜微微摇头,低声说道:“我没事,淑姐,我被淘汰了,等我一会收拾好,你先进来吧。”
她拉着经纪人走到玄关处关上门,向乔安洋介绍,“这是我经纪人,银淑盎。她能在客厅坐一会吗?我拿完行李就走,不会打扰你。”
除了张芜,剩下的两人愣在原地四目相对。
银淑盎拽住即将回到卧室的张芜,焦急道:“你走去哪儿,节目还没有录完。”
“我不想继续参加比赛了,”张芜冷然道,“何况我已经被淘汰,复活赛给我这样一个有缺陷的人浪费资源。”
“缺陷?”银淑盎从她身后走上前,“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自从银淑盎两年前负责带张芜那天起,对眼前这个艺人早就当作了自家妹妹照顾,从没见她如此颓废沮丧。
乔安洋看张芜要脱口而出时,抓着她肩膀,“不能因为一时失利就说一些自暴自弃的话,如果表演没有得到认可就认为自己有缺陷,我们应当总结失败的原因。一直处在自责中,怎么对得起寒窗苦读四年,怎么对得起用心栽培你的老师,怎么对得起爱你的人。”
张芜沉默不语,手指弯曲越攥越紧,手心逐渐靠近深红,乔安洋看在眼里,她知道那些话对张芜无疑是雪上加霜,但她没办法…
如果经纪人知道张芜情况,必定会告知公司,结果无非是两种:要么花钱治疗,要么当弃子雪藏。
她不敢赌,毕竟第一次见银淑盎就被她盛气凌人的气场吓到。
乔安洋见过太多类似的情况,如果是一二线的艺人,公司花大把钱治疗,甚至会让其休假。很显然…张芜并不是,她只是个刚毕业一年的新人,结果就只有雪藏。
银淑盎见那只手仍然不肯从张芜肩上离去,被占便宜的张芜没有丝毫察觉,反而有点开心,收回了不安的情绪,对张芜说道:“我们去你房间聊聊。”
“你好,能麻烦你松手吗?”银淑盎目光盯着那只手,友好的语气带着一丝威胁。
乔安洋抽回了手,颤音:“不好意思。”
见她们进了卧室,直到关上门落锁,乔安洋心里不由自主提出一个疑问:怎么感觉她那句话怪怪的,像我要抢人一样。
窗帘的间隙透进微弱的光照在张芜身上,随手拉开窗帘背对银淑盎,“公司这么快让你来通知我退出比赛。”
“不是公司。”银淑盎看着她忧伤的背影,走上前斩钉截铁说,“是她,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你一天一夜没接她电话,她不能露面…只好让我来看你。”
张芜淡漠的眼神变得柔和,她明白经纪人说的“她”是白仪。
许是异地的原因,自己任性一次不接她电话,对方也没办法赶过来“惩罚”自己。亦或是恐惧…身体本能的排斥自己发生车祸,有关这件事的人。
尤其是张芜在经历大雨滂沱,眼里始终只看得到白仪一个人。
当那个熟悉的备注出现,总能让自己想起那年的事情,就在前一个小时她忽然发觉…
原来阴影从来没有好转,只不过是张芜将它藏了起来闭口不谈,一个星期内出现两次时,早该知道。
“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张芜扯出一个笑容看向经纪人,“退赛的事情你帮我处理吧,违约金我付。”
银淑盎见她闭口不提白仪,好像生命中没出现过这个人似的,她看了眼门外,随后瞳孔放大对张芜大喊大叫:“你别告诉我,你…”
“移情别恋”四个字没有说出口,但她指了指门外,口型说着:渣女。
见张芜不说话,经纪人急了,心里替白仪鸣不平:不行,如果张芜真这样做,怎么对得起白仪为她付出的一切。既然白仪不舍得动手,今天自己就替某人教训张 负心汉 芜。
她撸起袖子一把将张芜拽到床边,一掌拍到她屁股上: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古有世美君,今有负心汉张芜。
她决定打完张芜就跳槽到白仪所在的公司,她银淑盎能忍受艺人不火,但不能接受他们做违法乱纪,没素质没道德的事。
张芜一脸震惊,“你干嘛!”
“你说呢…人家担心你,你一个电话也不接,该不该打!”
说着,放开了禁锢她的手,转过身掸了掸衣服不存在的灰。
张芜自知理亏,双臂撑起身子坐在床边望着经纪人背影。
盘腿坐在沙发的乔安洋看电视傻笑,刚拆开第二袋薯片,要往嘴里塞。
卧室门打开,下意识地将薯片塞进袋子,乖乖坐好,“我没吃啊,我没吃。”
银淑盎扫视了她一眼,径直走向玄关处开门离去。
张芜柔和地对乔安洋说,“抱歉,我可能还要在这住一段时间,希望你不要介意。”
见她心情大好,乔安洋顾不上穿鞋,跑过去拥抱她,“太好了,我们又可以一起排练了。”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立即松开她向后退两步。
乔安洋慌张的样子让张芜忍俊不禁,要不是知道对方喜欢男的,张芜在乔安洋跑过来那刻就会给她来个过肩摔。
“你把我当挚友,以后就由我罩着你,遇到那些欺负你的人,我帮你打回去。”乔安洋豪爽道。
“挚友?”
乔安洋拍拍胸脯自信道:“对呀,你有阴影这么大的事都告诉我了,肯定特别信任我。”
张芜会心一笑,“好,你就是我的挚友。”
如果不是乔安洋突然点醒,张芜永远意识不到,突然坦白是对友情的高度重视。
乔安洋趁她开心,忽然问道:“对了,你怎么突然想通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