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熬到夏季,新的剧本找上门。
银淑盎推着并不存在的眼镜,将打印出来的剧本放到张芜面前,“你看看,《神隐》这部影片很符合当下,也是近年来最火爆的探案悬疑,根据小说《三人成探》,原作者也是编剧亲自操刀改编。”
“改编?”张芜翻书的手停下,抬眼看着银淑盎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放在腿上。
“对,因为原小说有些内容不合适播出,所以…”银淑盎一副“你懂得”的样子。
张芜霎时间头皮发麻,她习惯先看简介,电影配置是三位主角,两男一女,而她饰演的角色和另一个男主角有情感纠葛。
得到经纪人回答,她第一反应是怕白仪这个醋厂老板可能会手撕了那个男演员。
银淑盎看她一脸生无可恋,拿笔轻敲她的脑袋,“想什么呢,正经的剧本。我说得是那种血腥场面,引起不适的画面要改或者删减。”
张芜拍了拍胸脯,瘫在沙发上,“吓死我了,那就好,血腥场面确实…”
她观察着银淑盎的反应,眼神有一丝快如闪电的不屑,好像在说土包子。
张芜掩过不快,接过笔签下合同。
手里拿着剧本出了门,朝她走来的是公司捧着的一线小生,微微低下头跟张芜打了个招呼开门进来银淑盎办公室。
门未关上,经纪人热情招待,“哎呀我的大少爷,您怎么亲自来了?刚想着去找你谈新一季的广告代言。”
两人的谈话淹没在门后。
张芜握紧拳头,一步步走得极为沉重,脸上并没有因为接到新戏而开心。反而因为经纪人区别对待,出奇地冲着一旁嚷嚷着说一会去吃饭的李笑喊道,“别问我,你爱吃什么吃什么!”
“啊…”李笑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安静地将车开到超市门口,推着购物车去买菜。
趁着挑食材的空隙给张潇发消息,【你老板拍完戏了吗?】
张潇看了眼刚被导演叫走的白仪,【没有,出什么事了?】
李笑将刚在办公室看到的,张芜莫名发火的事情全盘托出。
【老板知道了,她一会打电话给你老板。】
李笑盯着两句话,眉毛跳了一下,什么你老板我老板,自己在这汇报半天也不见你夸一下。
不死心地问,【你没别的要说了吗?】
张潇抬头看了看天,【今天天阴,恐要下雨,有大事发生。】
李笑放完菜刚上车,看到消息,无声地怒吼:啊啊啊,单着吧你!!
不打算回复她的话。
早知道她就不请教别人如何旁敲侧击打探出心上人的心思,回去她就删掉,从此封心锁爱,一路干事业。
张芜微不可察地看了眼李笑,低下头继续看剧本,白仪的电话恰好打了进来。
“唔…白老师啊。”她侧过身靠着椅背,指尖戳着真皮座椅,白仪从她话里听出委屈。
“谁欺负我家宝宝啦?看我不教训她。”白仪哄人还是有一套的。
如果不照着张潇刚搜索出来的哄女友话述,就更完美了。
白仪可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把“宝宝”两个字喊出来的,果然听见张芜先是尖叫,后是撒娇道:“哎呀,你怎么突然这么叫我啊~”
“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没想到老干部有一天也会叫这个昵称。”给张芜的冲击不亚于收到电影剧本的惊喜。
于是两个助理吃了一顿饭的狗粮。
这样的时间没持续多久,便在第二天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两人虽然时常联系,但没聊几句,白仪就挂断电话。
她最近查出频繁针对张芜的背后黑手,空闲之余处理林家的事,加上前段时间抑郁症复发。
她每周避开高峰期去复查,手机静音,怕的是张芜突然打电话,而自己忍不住接听,不能让对方察觉情绪不好。
所幸今天刚收完工,可以用疲惫掩饰低落的情绪,又在情绪外泄前找借口挂断电话。
两人前一晚的甜蜜并没有让张芜掉进蜜罐,昨天只顾着吐槽,却忘了问白仪最近在剧组的日子怎么样。
看了看日历,她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四个月,张芜摆出大字型躺在床上,“上学还分个上下学期,怎么进组了就常年扎根剧组不出来休息。”
今天没有戏份的白仪收拾了一番,还是来到了剧组,搬着小板凳坐在监视器旁边观看。
“我说你是不是受虐狂,”金导用最狠的语气说最关心的话,“你自己数数这是第几次了?”
自从开春以来,他没见白仪歇过一天,上部戏刚拍完第二天来下一个剧组报到,让业内被称为劳模的金导都佩服。
明里暗里给她放了五六天的假,这孩子每天雷打不动早八点准时出现在剧组,被说教的白仪去和剧组其他演员聊天。
金导气不打一处来,每回没说两句,白仪默默走开一整天不理他,“你又这样,你到底怎么了?”
说是聊天,更多的是在旁边倾听。
张潇看了不忍心,她知道白仪闲不住,只要一空闲就会把自己关在淋浴间不出来,要不是那天经纪人打电话要白仪走个红毯。
她都不敢想白仪颤着发白的嘴唇躺地上多久,赶忙用浴巾披在浑身湿透的白仪身上,将人抱到床上换了干净的睡衣,勉强喝了张潇熬的粥,然后吃了药,高烧才退去。
“别告诉她,”白仪撑起眼皮对背着她的张潇,缓声道。
张潇身子微微颤抖,白仪又说了一遍,她听得清对方在用尽全力说。
她在心底叹口气说好。出门就跟经纪人打电话汇报,气得刘薇差点从国外飞回来,冷静了一会儿嘱咐张潇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跟剧组给白仪请了一星期的假。
白仪趁着空闲去看医生,说的最多的一句是让她放松心情,和张芜通完电话的第二天,她被张潇带着去散心。
张芜在家一遍遍观看前几天白仪的采访。主持人问到上大学有谈恋爱吗?
她犹豫一秒说没有,目前专注事业。主持人说现在事业有成会考虑谈恋爱吗?
白仪笑着没说话。
距离她们上次联系已经过去五天,期间让李笑问过张潇,对方只是说在忙,向剧组请了假在处理别的事。
张芜隐隐觉得对方在躲避自己,她上微博看到有人爬山偶遇白仪。
她一身黑色登山服,站在山顶戴着墨镜一脸认真地望着对面。
算好时间,张芜打电话过去,直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听。发微信说看到她去爬山了,怎么不带她去,但白仪没有回复。张芜苦恼她为什么不解释。
用李笑的手机给张潇打电话,响了一会儿接通,两边很默契地沉默,李笑看不下去吼了一句,“张大个,说话呀哑巴了?”
白仪将手机还给张潇,进了卧室关上门,靠着墙蹲下,轻声地抽泣。
她听到了,听见电话那头微弱地传来张芜声音,跟李笑说:“对人有点礼貌。”
张芜本想探口风问白仪,张潇深深叹口气,趴在阳台栏杆上,“对不起,最近真的很忙,不是故意疏远。拍完戏就去找你。”
她传达白仪的原话,尽管开头第一句是李笑说的,但她知道张芜就在旁边,而这两个人始终不敢面对对方。
半晌。
张芜轻轻嗯了一声,随后说:“我等她,多久都等。”
挂了电话,她从冰箱拿出一罐啤酒一口一口闷声喝,李笑不去劝阻,她知道张芜很难受,一跺脚一狠心开了瓶白的,和张芜碰杯喝得半醉半醒。
“如果我们是普通人会不会好点?”张芜仰头,眼角的泪滑落到锁骨,滚烫地灼烧她每寸肌肤。
“有什么好的,你要是普通人能遇到她吗?”李笑擦了擦嘴,迷瞪着眼睛看到眼前出现那一身黑色衣服,从来没笑过的人,她甩了甩手,“长那么高有什么用,整天一副冰山脸。”
张芜缄默不言,思考着李笑的话。
如果她不在娱乐圈,白仪从商,她们的交集会变少,也许会在某年的宴会擦肩而过,或者是很好的一次邂逅。
然后各奔东西,找到各自的幸福。
她好像找到了对方躲她的原因,不想跟她谈了是吗?
不,是想按照父母安排的包办婚姻过正常人生活。
也不是…
那是什么!
姚梦的话在她耳边响起:她才十八,人家正是大好年华玩心四起的时候,四年过后人家还是香饽饽,也就你说什么等毕业。最后等来的怕是黄花菜。
这些话像恶魔一样缠着她,连续三天出现在梦里。她相信对方在忙,因为白仪每次都会报备,但最近像人间蒸发似的,如果不是张潇每天汇报行程,她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