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馆收拾两日后慢慢妥帖了。张妈妈带着我和丹阳去新馆厅场熟悉流程和环境。新馆只有两个厅场,一曰风亭一曰水仪,皆绿竹环抱清幽雅致。两处回廊盘错,形成一个八字,交错连通又各自隐秘。厅外流水环绕,一石径直通其内。整个厅场里里外外熙熙攘攘,全是收拾布置的丫头婆子。进入厅内,厅中间三丈仙台低筑,仅三十公分高,四周轻纱漫舞,挂得正是那单纹透幔,幔后茶几软椅摆放整齐。其后多宝隔断上珊瑚玛瑙瓷器珍玩几乎满摆。隔断再后四边各四个休憩厢房,一应红檀家什软塌羽垫,一派富贵奢靡之像,这四个房间张妈妈交代自有人伺候在此,我和丹阳不得随客人在此逗留。
张妈妈大致讲了接待流程。新馆每日登两厅客人,非显达不入幕。至多四人入厅,五两黄金敲门砖是硬性条件。见到书寓娘子本尊酌情赏茶水钱,五金起步,若得书寓娘子青睐或舞或歌或书,再加五金。为了让我和丹阳保值,芙蓉楼书寓娘子不接待男宾入内席,这就暂时保住了我和丹阳的清白。林林总总下来,来和芙蓉楼书寓小娘子说说话聊聊天一天花销十五金起跳,要想拉拉小手,就不知道费用几何了。可惜这十五金跟我和丹阳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尽数收入叶嬷嬷囊中,金主在这硬性花销之外再付的钱我和丹阳可得三成,剩下也是叶嬷嬷的。
厅中伺候的丫头见了我和丹阳皆行礼下拜,我和丹阳本欲点头回礼,但被张妈妈拦住:“以后你们就是这新馆的大小姐,给这些提鞋的丫头们作什么礼,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行吧,老板说了算。这些厅中伺候的丫头统一水色胡袖小衣纱裙,双鬟绿带脂粉略施,没有一个歪瓜裂枣的,看上去都水灵又机巧。张妈妈还为我们介绍了强大的舞台班子成员,无论伴奏或伴舞皆是二十上下的美娇娘,据张妈妈说,来新馆伴舞伴奏的人,都是前阵子在皓月园上下好一阵考察挑选出的。岗位采取末尾淘汰制,一旦有业务不精良或行为不规矩的,会被裁退至皓月园。虽然竞争压力大,但是待遇自然比前院要高出许多,不光薪水比前院高,伶人房还专设了粗洗丫头婆子,自己不用洗衣整理内务。
我和丹阳在张妈妈`的带领下在新馆里走走停停熟悉环境,叶嬷嬷确实在新馆上下了一番功夫,无论格局还是造景乃至布置,都不可谓不用心。
“去日,新馆已定名蓼菀汀,再约十日,各屋头匾额刻成后,挂匾当天要拜祖师行礼仪,今儿个晚些,天一阁的师傅会来给你们再量裁制衣,你俩在丹馥阁候着,届时师傅还会带些衣料来,你们尽可自己做主。如今蓼菀汀就是由二位娘子来看顾了,叶老板毕生心血凝结至此,万望二位给你们母亲争气。”
我俩点头称诺。
下午,做衣服的师傅前脚刚踏进丹馥阁,后脚叶嬷嬷也来了。她在房中转了一圈,看到墙上的鲤鱼戏夏荷图甚是满意,做衣服的婆子也在一旁一径地夸赞叶嬷嬷天赋异禀慧眼独具气魄惊天业界翘楚,我和丹阳在一旁低头侧脸作鹌鹑状。
一番彩虹屁后,叶嬷嬷挑选了时下最贵最新鲜的几种料子给我和丹阳一人一气做了九套各色各式衣裙。虽说外在华服奢饰不过无色无相梦幻泡影,但是好看的东西总归还是让人看了穿在身上心生欢喜。
料子衣服样式选完又量了一下尺寸,制衣师傅方告退。送走她后,叶嬷嬷一嗓子喊进来外间等候的婆子。两个婆子手中一人抱着一个一尺半见方的妆奁盒进来。
打开后只见内里华光璀璨宝珍满匣,可谓赤橙黄绿青蓝紫,遍持彩练弄瞎我的狗眼。饶是我这种见过世面电视上瞅过珠宝展的现代人也不由得暗叹。丹阳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华丽的首饰盒,不由得结巴起来。
“这……妈妈……我……您……”
叶嬷嬷看我俩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脸不由得又唬了下来。
“倒显见得我平日里亏待了你们似的,这般小家子气做给谁看!”
一看她生气了,丹阳马上住嘴。
“素日里金银钗头跟不要钱似的往菡萏园里给你们送,都是喂了狗吗?!这么一点阵仗都站不住!怕是别被人一副镯子就骗走的货色罢!”
莫名劈头又是一顿骂,我和丹阳只得立即跪下认错。
“素日里今天一个金耳铛明天一个玉镯子的送人倒是挺痛快,怎么没见你们送一个孝敬我?造作这幅态度是要气死我吗?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们的?刚抬举了两天,混地规矩都忘了?”
我和丹阳头伏地,不敢作声。
这老妖婆又骂了足足有一盏茶才渐渐消气,拿出两本册子摔在我俩面前。
“这两个匣子里的东西你们且都死了要没下来的心思,哪怕一个环扣都不能够。每日佩戴需得你们各自院子妈妈`的登记,待到新人来的那一日,这匣子如数交还,你们可省得?!”
我俩战战兢兢下拜,称谢又称诺,这老太婆才渐渐消了气。
“还有你俩的衣物,每日见了哪家公子皆由你们的妈妈作账册,一月之中见同一公子的衣物不得有重复的,否则失了礼数。”
叶老`鸨又碎碎念说了好些接待客人的规矩礼仪,然后拉长个脸老大不高兴地走了。
她一走,气压骤然好了起来。接下来的一个月除了挂匾当日,我们俩头戴帷帽陪同在她身后新馆又转了一圈之外,她没再来新馆视察工作。
这一个月,我同丹阳各自带着队伍抓紧排练节目。除了之前已排演好的,我们每个人都保留在手至少五个各式节目,以防遇到难缠挑剔的客人。这五个节目让我和丹阳忙得脚不沾地,每日排完节目,梳洗完头沾枕头就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