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莞多看了南弋几眼,心中不由得思量起来。
一则,是惊讶于这年岁看起来不大的煜王侍女容貌出色,眉眼之间颇有些异族的模样。肤色无瑕如玉,浓眉长发,初见便觉得此女周身气度不同于一般的侍女。虽是不着脂粉,但那出尘之姿却是难得一见。
二则,她倒是有些奇怪,一向侍卫伴身的煜王为何带了个侍女过来?她早就听闻这煜王不喜女子近身,出入左右的都是些小厮侍卫,从未见过有侍女近身。
君烨坐在石凳上,招手示意南弋过来。
南弋低垂着头,几步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只闻得君烨道:“既然学了茶,今日便由你来泡茶。”
南弋没想到君烨来了这么一出,仍旧恭敬道:“是。”
南弋泡茶心里却是不停在嘀咕,怎么这两人在这无人地方约会还配备茶具茶叶?
这有钱人的享受当真是让她觉得费事。
打这么多份工,加钱!
当着那两人的面,南弋一步一步地按照前几日学到的认真泡茶。
一阵茶香四溢,南弋分别在叶思莞和君烨面前桌子上各放了一杯,而后退到一旁。
叶思莞对着南弋莞尔一笑,抬手端着茶杯轻轻尝了一口:“手艺不错。”
君烨也跟着喝了一口,感受到那茶香之气由淡转浓,倒是放松。
他看着静静站在一旁的南弋,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的侍女,当真是出色。”
君烨没有说话,面容仍旧淡淡的。
叶思莞倒也不生气,接着道:“今日思莞奉家父之命来此,只为一事。家父让我转告王爷,崇安军饷失窃,王爷可从崇安领事入手调查。”
崇安四面环山,易守难攻,一向是作为盛京军部之一。
君烨道:“叶将军何出此言?”
叶思莞一笑:“崇安副领事兼主将邓昌邓大人,与家父有生死之交。”
君烨忽而笑了笑,放下茶杯:“叶县主直言相告,难道没有后顾之忧么?”
叶思莞道:“王爷是个明白人,自是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只是还有一事,王爷可否知道那崇安领事与二殿下也有私交?”
“叶县主的消息,可真是灵通。”
叶思莞一顿,继而浅笑:“煜王爷说笑了。我一女子,哪来的灵通。”
君烨摩挲着茶杯,骨节分明:“如此,本王那就多谢县主和将军好心提醒。”
林中一声鸟鸣,打破了这颇为安静的场面。山青烟雨色,一条鱼儿靠近水面吐着泡泡。
待到君烨与南弋走后,叶思莞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思虑。
“县主,煜王旁边的侍女,奴婢看着有些奇怪。”叶思莞身边的一位蓝衣服婢女说道。
“有何奇怪?”
“奴婢只觉得她不是一般侍女,况且,煜王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般。您说,会不会是煜王的枕边人……”
“胡说什么!”
叶思莞转过身来,微怒呵斥,那婢女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说道:“小姐恕罪!”
不知为什么,叶思莞刚刚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
煜王那般风清月朗,深不可测的男子,怎么会看上身边的侍女?
父亲让她今日来此,将崇安军饷失窃之事出言提醒。她有些不明白父亲此举为何。
崇安军饷之事父亲并未参与其中,本可袖手旁观,为何要出手相帮。
难不成,父亲心中已经有些打算?
一辆马车不急不慢地行驶在城郊的路上,悄然间,一行黑衣蒙面的人手执利剑,慢慢靠近。
君烨看着跪在一旁的南弋,放在膝上的手时不时地轻点着。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那瘦削的肩膀和脖颈,显得她更加瘦弱。再往上,便是颇为俏丽的脸庞,那双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君烨现在最不喜的,便是面前的人在想着他不知道的事情。
“过来。”君烨低声道。
南弋心下疑惑,还是挪动身子靠近了君烨。她低着头,看见君烨白色衣角上面的精致花纹,洁白无瑕。
“亭中的事,你的看法如何?”
南弋道:“属下愚昧,不敢乱言。”
君烨看了她一眼,放松了一下身体:“我许你说。”
南弋皱眉,不明白君烨为什么突然开口问她这个问题?
“属下拙见,叶县主既说了那番话,便已经是叶将军府的意思。至于叶将军府到底是好心提醒,还是寻求合作,属下相信王爷心里自有考量。只不过,对方如果想要合作,今日这点诚意,对于主子来说,还是不够的。”
“不够?”
“叶府给的诚意和忠心,不够让主子去冒险。”
君烨淡淡笑了一声,不知何意看着眼前的人。
突然,外面那驾车的人低低说道:“主上,有刺客。”
南弋猛地抬头,心中一紧。她今日没有带剑出来,只有些银针、暗器和一点毒药。
这些东西,她没有完全取胜的把握。更何况,对方是谁有多少人实力如何,她一无所知。
君烨隐瞒的东西太多,她可不能确定这派来暗杀他的人到底是他哪一方仇人。
“你右手下方有一处暗盒,里面有武器。”君烨看着南弋道。
南弋闻言,果真在那盒子里取出一把看起来颇为名贵的长剑。
“我要活口。”君烨看着南弋手中的剑,眸色闪动暗光,冷静异常。
那些人见南弋走出马车,便现出了身影,一起杀了过去。
南弋勾了勾嘴角,运起轻功点着脚尖,瞬间移动身形,接下那蒙面人的重重一招。
来者一共四人,过了几招南弋便摸出门道,知道这些人是专门培养出来的杀手。
倒是行家遇上了行家,只不过,她可是两辈子都干杀手的行当。
那车夫自然也是君烨的人,是一位影卫,静静守在马车门口,看着不远处的打斗。
主子有令,他只能在不得不出手的时候,才能上前。
天色雾蒙蒙的,泛着烟青色,倒是像要下雨的样子。
南弋把这四人都拦在自己的打斗圈里,以一打四,即便是现在她的实力要高上这四人一等,如此胶着下去,恐怕也要落了下风。
事实上,她倒是有更快速解决这几人的办法。
不过,她却是有所顾忌。
君烨今日只带了她一人出门,这本就让她怀疑。以君烨的能力,这附近不可能没有他的人。
再者,若是真的对方想要刺杀君烨,就单单派这四个人来么?让她出手,还要活口,恐怕是在借此来试探她。
南弋冷冷看着那马车,心生几分寒凉。
他倒真是会算计。
君烨已经盯上了她,今日的试探,若是他真什么都试探不出,日后恐怕还会有第二次。
这个人,还是像上辈子一样多疑。
南弋发了狠,将一黑衣人的手臂给深深划了一道,血肉翻飞。
要活口?不知是君烨高估她还是低估他自己派来的人。
她运起夫子所教授的移步法,配合着上一世的暗杀经验,像是鬼魅一般变换着动作和身影。
那几个人的确有些实力,配合得当。
君烨也当真看得起她,还找些厉害的人来试探她。
林中只剩下兵器的打斗声,君烨伸手撩起车帘,见微雨之中南弋用着他的剑,行云流水,与那几个人厮杀着。
君烨知道她有几分本事,却没想到她的能力,远远超乎他的预测。
看来,她在谷里,的确是下了功夫。
夫子剑法的精妙之处在于防守和招式,而南弋在玉鸣山的几年里,将剑法给稍微改进了一番。她有多年的格斗经验,将此融入剑法,在最大化提高速度的同时,能够击破对方的出招。
即便是在她不用毒和暗器的情况下,她也有八分把握能够赢了对方。
可眼下麻烦的,是她不能下死手。
南弋此刻的打算,是逐个击破,打乱对方的配合。
找准第一个对象之后,南弋便发起了进攻。看准时机,她贴身绕到那人身后,抬脚踢中那人的膝盖,用力卸了那人的左手。其实,她本可以扭断那人的脖子,一招毙命。
剩下的人见南弋的手段,便也提高警惕。
南弋倒也不打算故技重施,只是……
一脚踢中第一个人胸口,回旋爆头,那人倒地不起……接连逼退剩下的两人,花式运着长剑,一个障眼法让那两人回不过神来,一个人的武器顿时被踢飞,接连被狠狠踢中了脑袋。
最后那人本想偷袭,却没想到南弋算准了他,他眨眼之间却被南弋的剑给抵了脖子。
南弋抬眼看向君烨的马车,见他也淡淡看着自己。
君烨看向地上的人,出声道:“夜钊。”
“属下在。”突然一道黑影出现在马车旁边。
“把人带走。”
夜钊恭敬道:“是。”
一时间,从树林里飞速蹿出几个影卫,将躺在地上的四个人给带走。
夜钊冷冷地看了眼南弋,转身瞬间消失在了树林里。
南弋看着那一动不动的马车,面色又冷了几分,抬脚走了过去。
她这在这个世界上,倒是第一次用了上一世所学的东西来杀人。
以前在子霄谷,在所有人面前,她都隐藏得很好。
南弋站在马车外,弯下腰道:“回禀主上,人都已经解决了。属下弄脏了衣服,便不进去与主上同乘。”
把对方四个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给解决掉,论武功,她当真是出色的。
更何况,方才他见到她诡异的身手和步伐,更是心中有些诧异。学莫堂余夫子余裴的步法可不是这般,诡异得让人深思。
南弋看见夜钊出现,果真是印证了她心中猜测。
这君烨,果真是找人来试探她的。
君烨撩开车帘,发现南弋手肘处伤了一道,隔着衣服隐隐渗出血来。
“进来,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