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烨对着一旁的罗州丞道:“麻烦大人将方才审问几人的卷宗和户部档案皆调出来。沈家女眷也一样。”
“下官领命。”
“另外,那沈言的尸首现在何处?”
“回殿下的话,沈言尸首正放在府衙西边专门的暗室冰窖里,有专人看守。”
“劳烦大人派人将沈言的尸首搬来此处,以验尸查案。”
没过多久,府衙的官兵就将沈言的尸体搬了过来。
南弋站在一旁看了一眼,当那盖在尸骨上的白布被拿下之后,见沈言的尸体倒是没怎么腐烂,只是稍微有些腐败的气味罢了。
沈言尸体还穿着被杀时候的衣裳,染了不少的血,此时已经被氧化黑得不成样子。
“宋仵作,现在可以验尸了。”君烨道。
宋忘之从身上的布包里抽出一方面巾蒙着半张脸,走到那尸体旁边,把身上布包里的工具一一有序地摆在地上。
南弋双手抱胸,兴味十足地准备看宋忘之的验尸工作。
宋忘之从沈言的脸部一一检查,掰开下巴检查了一遍口腔,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骨。
从上往下,继而检查了所有的四肢。
南弋见宋忘之工作起来倒是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每一步都十分仔细。他的骨节分明,不同于他的脸,宋忘之的手却是没有血色的白。
这小仵作,还挺专业。
众人都看着宋忘之在验尸,就等着一个结果。
“王爷,下官要人协助,将沈言的衣服给脱掉。”
这时候罗州丞立马道:“已经让府衙的仵作侯在堂外,下官这就让他进来协助宋大人验尸。”
罗州丞口中府衙内的仵作是一个中年男子,给君烨和各个大人行礼之后,没有来得及蒙面便帮着宋忘之将沈言的衣服给脱了个干净,只留了一个亵裤。
果然,那沈言的身上有几处刀伤,且都在肚子上,黑色的血块都凝固在伤口处。
宋忘之用手指量了一下那伤口,又让人将沈言的尸体给翻了过来。
“禀告王爷,下官要给沈言剖尸,若是各位大人不适应,可先回避。”宋忘之说完,便从那工具里拿出一个小细刀来,准备剖尸。
那罗州丞像是敢看又不敢看,微微眯着眼睛,又见君烨都坐在这里,他自然更不敢离开了。
南弋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好笑,转动视线却又对上君烨的眼睛。
君烨此时微微皱眉,也不知道这表情什么意思,南弋也不想去猜。
总归啊,君烨也只有那几个表情,猜来猜去多累。
宋忘之那些刀从沈言的两膈中间浅浅切了下去,顿时有些少量的血渗了出来。
就在宋忘之准备扒开沈言的肚子,南弋立马转过头去,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空气里的味道此时有些难闻,不仅是腐烂的死尸味,更多的是血的味道。
场伤无人说话,只有宋忘之静静剖尸检查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宋忘之道:“禀报王爷,下官有些结论。”
南弋看着宋忘之拿着带水的布将手擦了一遍,在红色血的映衬下,他的那双手白的可怕。
“按照下官的检查,沈言中了六处刀伤,伤至脾肺,血流而死。每道刀伤伤口不足两寸,两道在胸口,四处在腹部。不是大型武器所致,下官推测,乃是匕首。除此之外,沈言血液颜色偏黑,心肺处也同样如此,可能是中了慢性毒药。沈言其他身体部位,皆不见细小的伤口。”
南弋听到宋忘之的话,倒是没想到这沈言居然还中了毒。
那旁边的笔官一听,立马记了下来。
南弋正低头思索着什么,却冷不丁听到君烨在唤她名字。她兀地抬头,见君烨看着自己。
“你去看看。”
南弋一愣,让她过去?看尸体么?
她如今是明白了,君烨就是等着这时候了吧?验尸的时候她倒是可以用上了。
呵,果然是君烨能干出来的事。
南弋走到大堂中央,宋忘之眉毛都快拧一起去了。
“用这个。”宋忘之说着,递过来一个银制的长签子。
南弋接过,也从外到里面检查了一遍。当她见到沈言腹部的刀伤,却多留意了一会儿。
这刀伤……
南弋将白布又重新给沈言身体盖上,对宋忘之道:“有银针么?”
“有。”说着,宋忘之回头就将一排银针包摊开。
南弋一看,还挺齐全。
接着,南弋挑了五只细银针,分别插在沈言不同的穴位,又将他的手指扎破流了些血出来看了一下。
转眼的功夫,南弋按顺序将那五个银针取下,分别做了些对比。
“发现什么了?”君烨坐在上面道。
南弋将手中的银针还给宋忘之,对君烨道:“回王爷的话,属下的确有新的发现。”
南弋接着道:“沈言的确中了慢性毒,如果属下没有猜错,此毒也不是十分罕见。在胥国与我国东部边境交界处,长有一种特殊的草药名为藏吟,混以百子竺,二者一起服用,会产生慢性毒。长年累月服下,会使人性格暴躁,冲动易怒,不易入睡,男子更是不举。不出五年,必定会暴毙而亡。”
“但沈言,体内所中之毒量不多,下毒之人能够掌握每次用毒份量,如此看来沈言中毒不会超过两年。除此之外,属下还发现另一个奇怪的地方。”
君烨看着南弋,“继续说。”
“沈言死前,还服用了另一种毒。”
一旁的罗州丞甚是惊讶,心想着这沈言到底是得罪谁了,那人要这般毒害他。
“姑娘可知道这沈言中的什么毒?”
南弋摇了摇头:“沈言已经死了多日,我只知道这毒乱了他的心智,这天下乱心智的毒药甚多,我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种。要想查明,要追根溯源。”
“你怎么看出来能乱人心智的?”
南弋一笑,回头看着宋忘之道:“宋仵作,你再仔细看看腹部刀伤的深浅,以及刀的入体方向。”
宋忘之按照南弋的话,又重新检查了一遍。
果然是有些新的发现,他居然忽略了这点。
“沈言被不足二寸宽的刀所伤,伤口有的上浅下深,有的下深上浅。”宋忘之道。
“若是他杀,双方争执之下,刀口并不会变换方向。”
“沈言心脏处刀口深,可见杀人者用了十分的力气。至于腹部的那些刀伤,到底是不是沈言自己伤的,这还要到沈府现场查探一番才能彻底下结论。”南弋说完,看着堂上的君烨。
至于沈言到底怎么死的,被谁杀的,她已经有了些怀疑,但这些又不关她的事,这是君烨要去忙的。
几个官兵将沈言的尸体给抬了下去,南弋用清水和毛巾将手给洗了个干净。
这几日她倒是不会怎么想吃肉了。
君烨坐在堂上低眸思索着什么,转而起身,对着罗州丞说要去一趟沈府。
那罗州丞一听,立马给安排了下去。
只不过,这次却君烨却没骑马,而是坐了官府专用的马车。
君烨现在马车旁,看向离他有些远的南弋,道:“还不过来?”
夜泠骑马跟在君烨的马车旁,一脸不悦。
方才,在府衙里,她听到这个叫南弋婢女句句分析和验尸的过程,心中的确十分惊讶。
子霄谷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人?
能准确说出毒药的来源和名字,还能从尸体上得出那么多发现。这时候,她才有些明白,主上看重这个婢女,的确有原因。
可是,她才从主上身边离开几年,她到底是有些不甘心有人能代替她在主上身边的位置。
近侍,主上可从未让女子成为他的近侍。
尤其,是这个婢女容貌十分出色,即便是打扮成男子,也难掩她过人之姿。
“你怎么了?”夜枭察觉到夜泠的脸色十分阴沉。
夜泠回神,立马道:“没事。”
夜枭看着夜泠骑马走在前面的背影,不禁皱眉。
玄溟已经许久未来信了,难不成他当真是准备忘了夜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