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阖宫夜宴。
盛京城华灯初上,各处星星点点,烟火盛放,当真是一幅繁华似锦图。
通向宫门的长盛长街上,明灯无数,镂空繁花纹洒落满地,随风摇曳。
此时一辆又一辆马车悠悠朝着宫门驶去,车铃摇响清脆悦耳。
南弋看着眼前穿着一身女子装束的萧瑜,从头到尾再一次打量着,连连点头。
一旁的萧瑜被盯的发毛,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少主,您看够了么?”
南弋微微摸着下巴,轻轻啧了一声,凑近道:“萧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漂亮小美人儿?”
“咳咳!少主,您还是少说点吧。”萧瑜顿时红了些脸。
萧瑜被山奈忽悠着穿了一身女子衣衫,梳了精巧的发髻,倒真是一位难得的标致姑娘。
今日受邀进宫参加夜宴,南弋只带了萧瑜一人贴身随行,眼下护送马车的是卫迁以及一些羽麟卫。
朔风身为男子,入宫不便。山奈性格跳脱,南弋怕她在宫里免得生出什么事来。
南弋靠着马车,看了看萧瑜,想起之前慕修然同她说过,萧瑜喜欢上的是一位得道高僧,百年难得一见的慧根。
啧,萧瑜总是不走寻常路。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和尚能让萧瑜默默喜欢了这么多年。
南弋撩开车帘,看到长街上满是明灯照路,甚是好看。
看来这今日阖宫夜宴阵仗不小。
“少主。”萧瑜突然开口道。
南弋收回手,“何事?”
“这几日,朔风整日不在客栈,不知是出门做什么,是否要属下派些人跟着看看?”
南弋微微一顿,想起朔风这几日的确反常。不知为什么,她越发觉得朔风的性子与从前差别甚大......判若两人。
上次君烨在客栈毒发之时,她无意间回头看到朔风目光阴沉得可怕,像是随时随地就要拔刀而出一般。
“不必。随他去。”南弋淡淡开口道。
*
南弋的马车不紧不慢进了宫门,此时不少使臣大臣已经进了宴池。
各国使臣、皇亲国戚以及大臣家眷的马车在车前挂着牌子,好让宫人安排引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而南弋的马车前空空如也,装扮普通,一时间宫人不知来人到底是谁,也引得不少臣客好奇。
南弋撩开车帘独自下了马车,稳稳当当落地,却踩到了衣裙一角。她不动声色地提了一提,装作无事发生。
刚要背着手却发现......今日穿的是女子长裙,不是束袖骑装。背着手委实有些不雅。
她今日是清元门少主,面子不能丢。
而一旁的萧瑜刚下了马车便习惯性环视一圈,抬手就要按着身侧的长剑,却发现空空如也。
这时她才想起来今日进宫不能佩剑,不过暗器还是有不少的。
周围正在攀谈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纷纷朝着南弋的方向看过去。
此时周围的宫灯微微朦胧,随风摇曳,满是华服华裳的众人视线落在一身红衣如火的女子身上。
那般鲜艳明亮颜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更让他们为之惊叹的是这女子的容貌。
容色娇艳让人见之难忘,好似盛阳春花一般明艳耀眼,比之夜幕星辰明月毫不逊色。
她只是静静站着,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视。
南弋淡淡环顾众人,看着眼前华贵如云场面,心里无甚波澜。
这般的场面,她也见过。
此时,一身玄色银纹锦衣、身形健硕的男子从不远处径直向南弋走来。
自从南弋出现开始,他远远注视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移开过。
当着众人的面,只见那男子款步走到南弋面前,弯身抬手朝着南弋行了一个礼。
“北疆容浔,特来给清元门少主请安。”
容浔嘴角含笑,眼中盛满南弋窈窕身影。
他看见南弋一身红衣灼灼,大片的莲花纹在她裙摆处盛放,墨色长发及腰,发髻间不过是寥寥几只钗饰,饶是如此也遮掩不住她倾城的容色。
南弋看着出现的容浔,勾唇笑着道:“容爵爷礼数可真是周到。”
“佳人在眼前,岂能不君子?”容浔回道。
南弋被他的话一噎,顿时不知如何再开口。
而容浔只站在她面前略带些傻气的朝着她笑,笑意压弯了眼眸。
莫名地,南弋有种感觉,今日的容浔怎么有点像只......开屏的孔雀——骚话一套一套。
一旁的众人纷纷愣住忘记说话,视线在南弋和容浔身上转来转去。
清元门小少主?!
眼前这位竟然是清元门小少主?
那些宫人连忙给南弋屈膝行礼,生怕一个怠慢。
谁人不知,清元门一向是圣上的座上客。
更何况,今日来的还是清元门最是受宠的小少主。
“起风了,此处人多,还是先去后殿休息,再入宴池。”容浔看着南弋出声道。
说着,他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旁的引路宫人见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南弋默默看了容浔一眼,有些无奈。
就在两人即将一起离开时,周围众人纷纷朝着一个方向退开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
南弋顺着众人行礼方向看过去,只见长明的宫灯之下,君烨站在众人之前,驱散了周围所有的夜色。
他所在之地,犹像是月光偏爱,染着清明柔和的华光。
他穿着一身月华绣纹衣袍,长袖贴身,身材颀长,容色如玉卓绝,神情疏离淡漠。
可南弋分明看到,君烨的视线紧紧落在自己身上,让她避无可避。
他身后跟着一众宫人,经过南弋之时微微一顿,目光倾斜些许,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下一秒,君烨冷冷扫过容浔一眼,目光幽暗深沉,一如漆黑夜色。
两人视线碰撞摩擦,毫不掩饰对对方的敌意。
*
今日容浔同武定侯以及侯夫人一道进宫,将南弋送至后殿休息后便先行离开。
南弋站在后殿一处阁楼窗前,隐约听见乐师奏乐之声。
远远看过去,入眼所及之处皆是一盏盏宫灯,像是黑夜中一颗颗明星。
突然,南弋察觉到有人出现在门口处。
她转身却看到是君烨,他身边没有一个宫人。
“太子殿下很喜欢不请自来么?”南弋站在窗边道,眸色一沉。
君烨抬脚走了进来,南弋这才突然发现君烨衣袍上绣着的是和她身上一模一样的盛放莲花纹饰,银丝莲纹在明灯下熠熠流光。而他的腰间,依旧佩戴着她再熟悉不过的玉佩。
“离容浔远点。”君烨幽深的目光落在南弋身上,语气严肃。
“太子殿下说话可真是没头没尾。让本少主离容爵爷远点......理由是什么?”南弋勾唇反问。
君烨走近一步,眼下投射出一片灰暗的阴影。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允许他踏入你的领地,为什么你能同他言笑晏晏,为什么你能无所顾忌对他笑。”
君烨一字一句带着逼问,却又在隐隐克制,眼底薄薄的悲凉顿时弥漫开来。
“南弋,你告诉我,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太子殿下聪慧,应该知道有些事不需要理由。”南弋微微站直了身体,暗暗勾唇上前一步,对上君烨的目光,神色复杂。
“若是今日太子殿下专程来此,就是想知道一个理由。那本少主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不过此事太子殿下恐是不知,想来这件事或许能算作理由。”
“什么?”
南弋侧身经过君烨,看见窗外明月高悬。
“当初在上川之时,我引开杀手之后回到客栈无人接应。当时我虽已经吃了百毒丹,可毒发太快,我终究是没躲开埋伏之人的暗杀。”
“后来我流血太多,受伤昏迷在雨夜里。那夜的雨大概是下了一整夜,第二日我被人救了起来。那人仔细将我养了半个多月,我这才能安然无恙回到盛京。”
“太子殿下不知,当初救了我的人,就是我那时才见过几面的容爵爷。”
南弋看着君烨脸上渐渐露出惊诧意外的神色,继续道:“不知这样的理由,能不能让太子殿下满意?”
君烨渐渐收紧身侧的手,脸上的阴影越发明显。
原来南弋一直瞒着他的真相,竟然是容浔救了她。
“夜泠提前调走接应我的影卫,致使我孤立无援。所以太子殿下也应该知道,夜泠的命我要得合情合理。”
君烨睫毛轻颤,只觉得胸口处越来越闷。
“我自然记得太子殿下也帮过我不少,我感激在心。但我也救过太子殿下,恩情相抵。”南弋道。
君烨静静站着,压抑着内心的挣扎和汹涌,喉结上下微动:“南弋,你还真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他攥着手转过身去,平复气息道:“凭你所知道的东西,不难猜出北疆容家已在困局之中。你以为此番容家进京,能那么容易安然无恙地回去?”
“南弋,不要轻易踏入这些争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