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药堂内来客不断,不同的药香混杂在一起,远远地便能让人闻见。
恩芝堂是盛京之中有名的药堂,原因有二:一则收尽天下数百种良方,应有尽有。二因有数位名医坐堂会诊,不收分毫诊费。三是有数位药师,更有一位年轻的丹师。
南弋看着排着长队的坐诊处,转头去了恩芝堂另一侧。
“麻烦按此方抓药,不能有一铢差错。”
那药郎接过药方一看,刚要转身按照方子抓药,突然愣在原地。
此方,他从未见过。
那药郎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却见是一位戴着面具的公子,除去面具之外也无甚奇怪。
“敢问,您这药方从何而来?是何名字?有何效用?”
南弋伪装着声音道:“来恩芝堂是抓药方,而不是解答解惑。你们这儿怕是没有这方子?”
那药郎立马道:“多有冒犯,阁下切勿在意。小的见识浅薄,此药方上有多种配药并不常见。小的这就拿给药师过目,还请公子移步左侧等待片刻。”
并未久等,南弋便看见方才的药郎带着一位药师匆匆走了过来,正如她意料之中。
那药师四十左右的年纪,这样的年纪在药师之中,也才刚刚学有所成,已是难得。毕竟对于药修来说,许多人终其一生也尚且窥探不得药学精妙一二。
“公子,公子此方何来?”那药师神情激动。
南弋依旧坐在椅子上,并未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药师的衣衫。
还行,袖口紧束,衣裳素净。药师制药,总是这般打扮才行动方便,又耐脏。
那药师朝着南弋拱手行了个礼,“阁下可否移步后堂,再论此药方之事?”
见状,南弋这才起身,那药郎一见立马引路。
这位公子,怕是个有来头的人物。
恩芝堂一年到头来过不少权贵富商,早已经司空见惯。药师们对这些人并未有其他优待,而像眼下这般因为一纸药方便弯腰行礼,还是头一遭。
对于药师来说,比起金银,药方才是让他们能够不顾一切追捧的东西。
而南弋深知这个道理。
*
“敢问公子,这药方从何而来?用作何用?”
南弋不紧不慢道:“怎么,药师看不明白?还是说,您不知道?”
“非也。此药方绝世难得,属于秘方,非一般人不知晓而已。只是……”
“药王的药方,自然不一般。”南弋道,“只是这药方中添了一些别的药,是否?”
那药师惊诧,没想到这人还是个门内人,立马改观。
“此方的确是药王所研究出来的药方,不过……药性猛烈,常人不能承受。”
南弋闻话轻笑一声,“那是因为你们的药方都是错的。”
“……错的?!”那药师惊在了原地,连忙又看了一遍手里的药方。
他自小学的东西怎么可能是错的?!不可能!
关于她师父药王现世所存药方,其中有些有误之事,南弋是在回到清元门之后才发现的。
那些所谓的药王留世的药方,同她在玉鸣山所学到的根本不一样,有的有细微出入,有的出入甚大。
而这假药方从何而来,如今早已经无处查清。而南弋猜测,这恐怕是从前迫害药王之人所为。因为遭到小人妒忌追杀,她师父药王避世在玉鸣山大半辈子。
“阁下,玩笑之言说不得。这药王的药方如何有错?”那药师不信,语气坚定。
南弋反问道:“你又为何笃定世上药王之方无误?”
“因为我学的……”忽然,那药师失了声,白了些脸色。
南弋勾唇接着道:“是因为你们一直学的都是错的。”
“错的……不,药修编着上不可能有错。”
“既然你不信,大可看看眼下你手中的药方药性。是对是错,想必不难。”
那药师手指微微颤抖,将那药方看了一遍又一遍,脸色却逐渐苍白,久久无言。
推翻自己所学,本身就是极为痛苦的事,尤其还是在如此猝不及防的情况下。
“想来,你看得清楚。”南弋出声道,眼中带着些许同情。
“是我等愚钝。”那药师喃喃道,额头出了很多的冷汗。
而此时,面具下的南弋眸色一暗,看着她所写的药方道:“不过,此药方上有一处写的是错的。是我故意写错的。”
那药师猛地抬头,紧紧盯着南弋戴着的面具,没有犹豫地俯身恭敬行了个礼。
“还望阁下解惑!”
天底下没有一个药师能够拒绝药王的药方。
南弋顺手抽出那药方,当着这药师的面随手撕碎。
“解惑自然可以,我有一个条件。”
“阁下……不,大人但说无妨!尽管吩咐,一定为您办到!”那药师语气激动。
南弋背着手,眼神深邃道:“我需要你备好一套制药工具,记住,是应有尽有。”
有了这些工具,即便不全,她也能借助青玉药鼎去研究那紫色花的药性。
“……制药工具?”那药师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制药工具各式各样,珍贵无比,药师视之如命。而在旁人眼里,那恐怕就是一堆无用的东西。
难不成……此人是,药师?!
南弋只见这药师神情突然一变,还未等他开口,她便打断道:“一纸药方换你一套制药工具,这个条件你考虑考虑。方才的药方是真是假,效用比起之前的如何,你身为药师,想必也能看得清楚。”
“若是你有所怀疑有所顾虑,也也无可厚非。不过,你若是不知方才药方错误之处在哪里,这药方不仅不可以救人,反而会害人。”
那药师神色有些犹豫,心里却是万分紧张,不知如何抉择。
他看着此人戴着面具,想必身份背景不凡。单凭这一纸药方,他便可以知晓此人大概也是药修之人。
在药方的抉择与否上,这位药师还是松了口。
毕竟,那或许是药王真正的药方。正是有此原因,他才会愿意去赌一把。
制药工具没了还可以再造,可药方一旦错过,便是再也没有了机会。
“我答应。”
南弋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锭金子递给那药师。
“我知晓制药工具于药师而言,犹如性命。如今以药方交换之外,这是另外的补偿。”
她今天没带多少钱出来,钱多少钱,都是心意嘛。
况且这恩芝堂药师还能缺钱?
“明日辰时,自然有人找你来取。到时,药方也会交到你的手上。药方真假,你可核实查验。”南弋道。
那药师又问:“如何知道来人是阁下派来的人来取东西?”
南弋随口道,“给个接头暗号便是。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天王……盖地虎?”
那药师皱着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南弋肯定道:“嗯,宝塔镇河妖。”
这暗号,她已经用了两次了。如今倒是快成了接头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