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弋进门之后,便看到容浔抬手生生把肩胛处的箭拔了出来,鲜血溅在了地上。
“你可真是乱来!”南弋连忙走过去,撕开衣角给容浔的伤口止血。
容浔却并不在意,一把将箭头随手扔在地上,肩头传来阵痛,却仍旧一声不吭。
“这点伤算什么。”
他从军十多年,受过的伤大大小小,这箭伤不过是皮毛。
南弋没继续同这个男人多费口舌,沉着眸色一把扒开他的衣裳,露出半个上身。
猝不及防地,饶是一向不拘小节的容浔也愣在了当场。
她怎可……怎可扒男子的衣裳……
容浔不知何时悄悄红了耳尖,喉结微动,抬眸时视线落在南弋光洁如玉的下巴上,继而对上她的眼睛。
察觉到容浔炽热的视线,南弋忍不住开口:“看什么看,衣服不脱怎么看伤口。坐好,别动。”
说着,她又将容浔的衣裳扒了扒,目光却落在了他精壮的胸膛上。
不得不说,身材不错。八块腹肌,块块分明。
只是,容浔的身上有些伤疤,看样子是很久之前便留下的。
“自然,你想看便看,看哪里都可以。”容浔勾唇道。
她的指尖传来温热的温度,肌肤相触,引得他微微颤栗,让他上瘾。
南弋微微用力压了下伤口,“容爵爷还有心情开玩笑。若是这箭上有毒,看你如何。”
箫瑜将药箱拿了过来,南弋拿出一枚丹药二话没说塞进了容浔的嘴里,手指却不经意间碰到他微凉的嘴唇。
南弋猛地缩回手,没有出声想把这件事掩盖过去。
然而,容浔却低低笑出了声,眼中多了些光亮。
南弋拿出一支止血药剂洒在容浔的伤口上,眉头紧皱,一边问着箫瑜:“查出什么了?”
她很少用药剂,不是特殊情况她不会动用。容浔背着她,没有看到她手里的东西。
箫瑜抬手回话:“章久带人还在查。对面食香楼二楼是住宿的地方,属下带人挨个搜查之后,发现有个房间遗留了一把弓箭和剩余的箭支。”
一旁的羽麟卫将箭呈了上来。
“属下检查过,此箭不过是市面上普通的弓箭,适用于短距离射程,一般猎户才会买。此箭箭头上,涂了……”
南弋一把拿过那箭支,放在鼻尖下略闻些许。
“鹤顶红。”
她有些嫌弃地扔远,手却被容浔一把抓住,仔细用手帕擦拭着,像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伤势。
南弋抽出手,继续处理着伤口,低声道:“放心,这毒就是个玩意儿。”
容浔收起帕子,放在怀中:“有你在,我自然放心。”
箫瑜继续道:“有一事想禀报少主。属下方才在食香楼,没有抓住暗中射箭之人,但却注意到一个男子。那男子面容衣着平平,衣衫鞋子皆是新的,并未有褶皱,属下猜测此人是刚购置不久。”
“可此人身形气度像是习武之人,脚步沉稳。不过他束发用的却是一支木簪。”
南弋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心下一沉。
木簪?
容浔察觉到南弋的反常,心底也生了不少的疑问。
盛京城中有不少要杀他的人,一时间他并未想到会是谁来杀的他。
之前容家反叛流言,与那宁王殿下有些关系,难不成此番也是宁王府搞的鬼?再则,容家流言之事中,也有煜王府的影子,只是他尚未找到确凿证据。
“官差来了么?”南弋随口问。
“官差已到,围住了食香楼,眼下正在查看情况。”箫瑜道。
“让章久把动静搞得大些。传我的话,有人敢在清元门客栈门口动手脚,希望盛京官差能给个合理的说法。”
容浔出声道:“人跑了,便再难抓住。对方明显是冲着我来的,这不是你的事。”
南弋轻哼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收尾装好。
“那也是在我的地盘伤的人。对方既然有第一次,必然有第二次第三次。这几日你且小心为上,不要出门。符擢一向随你同行,今日为何不在?”
“他在城外驻地,自有事情。别人暗算我,我难不成就要躲一辈子么?不如引诱上钩,设笼抓之。”容浔拉起落在腰间的衣裳,肩膀上传来丝丝痛意。
南弋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是在想着其他的事。
箫瑜说那男子束发用的是木簪……
拿起一旁的湿帕子,容浔抬起南弋的手慢条斯理地为她擦拭着手上的血。即便是他的血,他也不想脏了她的手。
“我自己来。”
“你非要同我这般生分?”容浔皱着眉头,微微抓紧了帕子。
她到底为什么会这般抵触自己?
“上一次,是我错了。我不该同你说那样的话,更不该提及……东寻。”容浔垂眸深深看着南弋的脸,手上却不敢用力握着她的手腕。
意料之中,容浔只见南弋的脸色忽然一变,身体僵硬着。
眼前人想抽身离开,容浔却一把握紧了她,指尖微颤,甚至带了些慌张。
“如果因为这件事让你心有芥蒂,心有不满,我向你道歉。”
南弋抬眸看着眼前与东寻无二的脸庞,一时间五味杂陈,轻叹了一声抽回手。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向着箫瑜问道:“朔风人呢?”
“不在客栈,跟着的羽麟卫还没传消息回来。”
南弋眸色一暗,又不在?
“让跟着的羽麟卫见我回话,我要细问。”
箫瑜应道:“是。”
南弋转身看着容浔道:“药效发挥作用还需一段时间,你便在此处待上半个时辰,到时候我会让羽麟卫送你回去,免得再生事端。”
容浔起身挡住去路,抬脚逼近,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着她,眸色幽深。
“你这又是做什么?”
南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皱着眉头疑惑不解。
“你关心我,帮我救我,是为了你所谓的报恩,还是你真的在乎我,亦或是因为我这张脸……让你出于私心。”
容浔眼底藏着汹涌的情绪,呼之欲出,气息急促。
“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南弋也曾想过,更是清楚这背后的答案。
如今,也该说得明白些。
她抬眸对上容浔眼底的炽热,“你曾救过我故而我想报恩,你是个值得交的朋友所以我帮你,你同东寻有一样的相貌,看着你陷入危险我做不到无动于衷,容家忠诚为君为国所以我想帮一把。”
“这些理由,对你来说足够吗?”
容浔眼角染了绯红,身体紧绷着,眼底倒映着南弋的影子,兀地低头自嘲冷笑着。
“你知道,我最想听到的,不是这些。可是,我也听到了我最不想听到的理由。”
“好像不论我如何努力,始终追不上你的脚步,也不得到你的回应。”
眼角的睫毛沾上了些许泪水,他将一腔的爱意全部倾诉而出。
“南弋,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那北疆的容爵爷骄傲了许多年,可他愿意为心爱的姑娘低下头来,求得她的喜欢。
“只要你想,我也可以是他……”
南弋迎上容浔的双眸,微微仰头看着他,眼神坦荡而又纯净。
“他不是你,你也不需要成为他。容浔,你很好,你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人。”
“盛京困不住渴望天地的雄鹰,回北疆吧,你依旧会成为那骄傲自由的小爵爷。”
容浔声音沙哑,“南北遥遥,我回到北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人生总有选择,而很多情况下,我们都身不由己。”
他们都是凡人,这世上有太多不可得的东西。
“我可以抛下所有……”容浔想要去拉南弋的衣袖,却伸手落空。
南弋看着容浔的眼睛,眸中闪动着光亮,一字一句道:“你清楚自己身上的责任,你做不到的,容浔。所以,不要轻易许诺做不到的事情。”
“你舍不下北疆,更放不下容家。你想保卫北疆,更想撑起容家的未来,这才是真实的你。”
容浔眼角终于落下一行晶莹的泪,可他却是在笑着。
“那我们呢?”
南弋勾唇浅笑,带着所有的释然。
“人生茫茫,未来有期,各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