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拿笔,将你对邢大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写下来,”赵程月翻出早准备好的笔墨,将纸用镇纸压好,将沾了墨的毛笔递给邢尚书。
邢尚书目光带着两团火盯着赵程月,情绪激动的质问:“本官凭什么要写下来?!”
上套了!
赵程月冲邢尚书勾了勾唇角,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桌面,发出有规律的摩擦声。
“你不是想知道你与邢大人、太后的关系为什么会弄僵吗?”赵程月压低了声音,变得从寻常寻常变得悠远。
邢尚书与赵程月对面而坐,邢尚书的双眼盯着赵程月的双眼,不知不觉,开始恍惚。
嗯,她的确是趁着邢尚书情绪不稳为锚点,对邢尚书进行了催眠。
厉害的催眠师,什么道具都能用来催眠。
她不怎么使用这项能力,但这一项能力已经刻进她灵魂里。
“我给你纸笔,你写下来,理一理,说不定就能找到头绪呢?”赵程月像是天籁的声音般,自天边散下,诱惑着邢尚书。
邢尚书接过笔,看着面前的纸,将面前还坐着另外一个人的事情忘了,他的眼前,他是在他自己的书房内。
“皇后怀上双胎,夫人提议将一个孩子抱到邢府,用邢府儿子的名义养着。”
“……”
邢尚书从印象最深刻的开始写。
越写越多。
“三岁,被他两个哥哥推得断了手骨。”
“五岁,送到宗族学堂启蒙,被先生打手板。”
“六岁,被族学孩子们排斥。”
“七岁,偷钱被抓,被夫人责罚。”
“八岁,顶撞他祖母被罚祠堂。”
“九岁,小小年纪逛花楼被抓。”
“十岁,招猫逗鸟,学会栽赃他两个哥哥。”
“十一岁,赌气离家,等到再有消息时,在军营。”
“十二岁归家,顶撞祖母……”
……
邢尚书还在写。
年纪小,大概是时间久远,邢尚书记录下来的事情有些片面,大概。
等到十三岁后,邢尚书写得越发仔细了。
“十三岁,得先皇看中,在兵部谋了一官职。”
“狩猎时拔得头筹,得老皇帝看重;宫宴时,太后招其去后宫,他说两个哥哥坏话……”
“……”
邢尚书还在写。
赵程月却已经有些压抑不住心里的火气,悄悄的握起头,手背、额头青筋暴出来。
邢尚书一直写到最近。
“为了惠民郡主威胁父亲!”
邢尚书停笔了,也清醒了,他心里的怒火也被彻底引燃了。
邢尚书咬牙狠瞪着赵程月:“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怕是太后再如何喜欢你,也不会容下你!”
“你是指这个吧?”赵程月点出邢尚书点出的那时还是皇后的太后怀双胎的事情。
邢尚书阴森森冷笑。
“你不是吧?”赵程月不可置信的嘻笑着。
赵程月伸手,快速将邢尚书写的都收起来,尽管邢尚书写的那些内容,她其实都记下来了。
“你什么意思?”邢尚书看着赵程月将他写的手稿收起来,却不以为然。
太后不会允许有更多的人知道邢冰消与皇帝是双胎的事情的!
“我早就知道啦,”赵程月现在有些看邢尚书不顺眼,也没好气的瞪回去。
邢尚书摇头:“不可能,你诓我?!”
他接受不了,太后竟然连那么重要的事情也跟一个外人说!
“先皇没了,现在的皇帝可是……亲兄弟呢,”赵程月将邢尚书写的手稿收进怀里。
邢尚书瞪圆了双眼,半翻着,眼白多黑眼仁少,如死鱼眼般瞪着赵程月。
“你啊,”赵程月知道邢尚书的心结在哪里,哪疼,于是她说:“就是一直在一个位置上呆久了,脑子都不转儿了。”
邢尚书“砰——”的一声,双手砸着桌案站起来,居高临下瞪着赵程月。
赵程月依旧悠然自得的坐着。
“就冲太后对我的偏爱,她为什么不收我做义女呢?超一品郡主的身份再高,也是外命妇,哪有内命妇地位贵重呢?”赵程月嘲讽。
邢尚书瞪着赵程月,脑海里已经有答案,他呼吸漏掉一拍。
“若有哪家,把女儿与儿子凑成对,岂不是乱伦?”赵程月挑眉。
邢尚书身形摇晃了下。
早年,宫中就传出太后视赵程月如女儿的传闻,却没收做义女,是想留做儿媳妇。
当时,都以为是为了九皇子准备的!
现在想来……太后早就想将赵程月与邢冰消凑成一对儿啊!
邢尚书失魂落魄的离开刑部大牢。
他没审出他想要的,反而是他自己,被影响得精神打蔫,一蹶不振。
赵程月看邢尚书离开,又将门自内落锁,然后拿出邢尚书写的手稿仔细阅读起来。
邢冰消可真惨!
三岁就要忍受断手之痛!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后遗!
关于邢冰消的情况吧,从小到大,似乎就没一件好事,都是坏事,就邢老太太与邢夫人的样子,她俩也不可能维护邢冰消。
她脑海里已经能联想到某个画面了。
才五岁的小豆丁的邢冰消去族学启蒙,被排斥,被欺负,等回到邢府,说出他被欺负的事情。
她能想象得到邢夫人会怎么说。
邢夫人八九不离十,会说:“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呢?你该反省一下自己。”
邢老太太也不是个好的,估计听着小小的邢冰消被欺负时,只是冷漠的在一旁看着。
大家族的孩子,最懂欺弱,邢夫人与邢老太太这态度,那些孩子们,会越发欺负小小的邢冰消。
她相信,哪怕当时才五岁,邢冰消也是会反抗的,因为他反抗了,所以邢尚书知道了这件事情!
赵程月捂着心口,心疼。
她现在就特别想见邢冰消。
不行,这些事情,怎么能只有她知道呢?!
她猜,太后肯定不知道!
她得想法子把这些传给太后,让太后也能亲眼瞧一瞧!
赵程月在牢中来回踱步。
* * *
翌日——
太后居住的慈宁宫——
太后听闻赵程月在刑部大牢内,担忧得紧,管理宫务之余,总忍不住望向刑部衙门的方向。
也就是此时,太后身旁亲信张嬷嬷领着一名穿着小宫女的衣服的宫女进来。
太后皱眉,看向陌生的脸,神色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