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家人不护着一家人呢？
虽说在场九成以上的人都没听懂赵程月背出的《正心篇》的内容是什么意思，可都被那种气氛感染了，血液莫名加热，等到听到那些读书识字的书生一解释，他们心中更激动了。
他们突然觉得，惠民郡主不可能是坏人。
他们也好奇，为什么邢尚书要假借公事报私怨？
“小人愿意用家中老小，以及刚出生不久的孙儿的性命发誓，若小民刚才的证词有假，愿意全家断子绝孙！”李大装郑重的再次举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
围观的近十万百姓九成都相信了。
这个时候，可还是很迷信的。
他们相信这世间有神神鬼鬼等，也相信转世轮回，所以他们相信李大装他们说的话。
邢尚书勉强压制着情绪，说：“如果你当时没在南城，不是你灭了南城陈家满门，那么……陈家遗孤为什么会只指认你？！”
可此时的他，尴尬、丢人的头顶都快冒烟了。
他一个苦读十几年的，又在官场上待了几十年的官员，竟被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指着面门说教了！
“对，我亲眼所见，”跌坐在地的小男孩抬头仰望着赵程月的面容，神色有些恍惚，其实他此时也不那么坚定了。
“孩子还小，才七岁，本官信他！”邢尚书鼓励的看了小男孩一眼，眼下，他只能咬定这一点。
尽管咬定这一点，已经无法定赵程月就是灭陈家满门的犯人！
可他必须要有点坚持，否则……他之前所做的那些算什么？！
邢尚书红着眼圈，盯着赵程月，问：“惠民郡主，可有什么话要说？！”
“我证明了，我并不是带人灭陈家满门之人，也证明了，我当时并不在南城，也就是说，我不是犯人，那么……”
赵程月定定的看着邢尚书，问：“查案不是刑部的事情吗？为什么要问我有什么话要说呢？”
邢尚书死死的盯着赵程月，握着惊堂木的手都在不停的打冷颤。
小男孩呆滞的坐在高台上，迷茫的看着赵程月，看向邢尚书。
如果当时他亲眼所见的那个人不是赵程月，会是谁？
“不如这样，我给你们一个场景回溯，说不定你们就明白这案子，我也是受害者，”赵程月怜惜的看了小男孩一眼。
“什么？”邢尚书有些发懵。
很快，就有官兵帮着搬上一些模拟场景的道具，照着小男孩当时死里逃生的躲的假山洞摆起来。
“你能配合我一下吗？”赵程月再次自木墩子下来，蹲到小男孩面前，神色柔和的问。
小男孩没动，目光呆滞的望着赵程月，小小的人儿，满脑子都是：面前这个人不是灭他全家的凶手，那灭他全家的凶手在哪里？
明明他看到对方的脸，就是这样一张脸啊！
“你想找出真正害你全家的凶手吗？”赵程月再次问。
小男孩动了。
小男孩再次躲进假装是假山的道具布景中。
“你当时是这样躲着？”赵程月放柔了声音，再次询问。
小男孩点头。
“好了，现在邢尚书大人你自己看。”
赵程月起身，道：“这是陈家大门的位置，一帮灭人满门的畜生是直接自这一处大门冲进了陈家，先是杀了守门的门房，直冲进前院。”
“陈老爷在前院，被杀，黑衣人冲进后院。”
“后院主院与前院隔着偌大的花园。”
“他们是一路杀进来的，这几下，是畜生们杀人的行动轨迹。”
“当时，有个长得像我的人顺着这轨迹走，自也是经过了小孩子躲着的这处假山。”
“你们没发现吗？这个角度，是能看到假山上有个小洞，若真的只是想灭人满门，发现这么个小洞，发现小洞里躲着的小孩子，他们会轻轻放过？”
“说不定……你当时升起了慈悲心呢？”
“那还有一个更可笑的问题，假冒我之人，在进入到陈家之前，都是严实的蒙面，却在明知道那边躲着一个小孩子的情况下，竟还揭下面巾！故意露出脸来，邢尚书大人，她为什么要故意露出脸来呢？”
赵程月分析完了，转头，似笑非笑的将问题丢给邢尚书。
躲在道具假山中的小男孩瞪圆了双眼。
“当时，你应是不小心掉落了蒙面面巾，”邢尚书垂死挣扎。
围观的百姓等越发看不明白了。
他们不是一家人吗？
说什么“不小心掉落蒙面面巾”，不就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当时，是不小心掉落蒙面的面巾吗？”赵程月走近小男孩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小男孩在知道他找错凶手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看向赵程月时，两眼都是呆滞的。
“先生是不是教过你‘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的道理？”赵程月轻声询问，可有扩音器在，她的声音依旧清楚的传出去了。
小男孩抬头，空洞的双眼对上赵程月的双眼。
“现在，我很大可能是被栽赃冤枉了，如果我是清白的，你咬住我，就是让仇人逍遥，所以你告诉姐姐，当时那人是故意揭下蒙面巾，还是不小心弄丢的？”赵程月想给一个安慰的笑的，可想到对方被灭了近乎满门，她笑不出来。
“是故意揭下面罩，”小男孩的声音也被赵程月手里的扩音器扩大了，让离广场中心近的人也能清楚听到。
赵程月伸手轻揉小男孩的头：“你是好孩子，你爹娘把你教得很好，他们身在黄泉，依旧会为你骄傲。”
小男孩又是一副没有生的敢的泥娃娃模样儿了。
赵程月的心也被牵动，扯痛了一下。
她现在想给这个小孩一个拥抱，不管场合，就是现在！
赵程月这样想，也这样做了，伸手将小男孩抱起。
小男孩感受到一股如母亲般的温暖，怔了下，盯着赵程月的脸，扑在赵程月怀中“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借着放声大哭，哭出来。
小孩子的情绪，纯粹又直接，广场中的近二十万人都跟着心绪翻涌，不知不觉，已经有许多人跟着红了眼圈，还有人偷偷的抹泪。
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