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有点过分了，这话不是外面的干部说的，而是刘合在心中腹诽的。
    如此做派，让他成为其他干部的公敌。老秦不厚道啊，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偏偏小刘同志是没有话语权，只能任由秦海洋牵着手坐到了会客区，楚州市政府秘书长荀昌盛亲自给两个人倒水。
    然后安静的坐在了一边，这规格有点高了。估计其他几位副市长到这里，也没有资格享受秘书长大人倒水伺候着吧？
    毕竟人家也是副厅级高配呢，政府副秘书长兼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庹志明，跟虞瀚在边上笑眯眯充当吃瓜群众。
    同样是掏出喜烟和喜糖，不过这一次没有红包。在真正的大佬面前，刘合不想搞得那么过分，搞不好会适得其反的。
    小刘同志给三位领导点上烟，说起来四位都比他级别高。虞瀚秘书却没有用他点烟，自己点燃了。
    秦海洋此时很有点儿长辈的温暖：“好好好，新婚燕尔就能回到岗位上，刘合同志的精神值得很多人学习。”
    我巴不得在家里度个蜜月呢，问题是那个混蛋家伙不给自己机会。公有资产管理公司那边，各家企业生产紧锣密鼓。
    都在准备参加广交会，绝对不容有失！刘合笑容满面：“您过奖了，我只是尽点本分。”
    客气过后秦海洋正色道：“秋文和同志提出，要启动第四次拍卖，正在摸市里面工业的家底。打算把剩余的企业全都卖掉，你怎么看？”
    此时政府秘书长荀昌盛递过来一份清单，上面最醒目的就是几家医院。刘合心往下沉，果然来了。
    跟上辈子不一样，这家伙此次在市里面启动自己的操盘计划，而不是在钟吾县展开试点。
    稍一沉吟，刘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记得几年前，曾经有一次很恶劣的流行性出血热，当时全省启动应急预案。
    幸好医务工作者全力以赴，舍生忘死。舍小家保大家，才防范疫情的扩散，及时拯救了楚州市数百万老百姓。”
    没有想到年轻人会从这个角度来解读，很显然并非是单纯夸赞，那次疫情中医护人员的表现。
    年轻人居然学会迂回了！秦海洋吸了一口烟，看着刘合：“有什么想法敞开了谈。”
    今儿就是要畅所欲言，刘合正襟危坐：“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假如在那次疫情中，政府手中没有国家的医疗资源，换言之。
    就是所有的医疗资源全部私有化之后，那些医护人员还会有责任感和使命感吗？还能舍生忘死，舍小家救大家吗？私有化的医院，能敞开接管传染病患者吗？”
    在座的没有傻瓜，听了这话，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想想那样的可能性，就让人胆寒了。特别是最后一句话，简直振聋发聩！
    私有化的医院，能敞开接管传染病患者吗？怎么可能？一旦接收传染病患者，势必给医院带来巨大影响。
    会导致巨额的经济损失！秦海洋居然感觉后背冒出一丝冷风，甚至抬手擦擦鬓角。那里的确是见汗了，他被这个可能性吓到了。
    没错，这几年疫情真不多见，但是不可能没有。何况就算没有疫情，万一有人诟病。
    按照刘合的思路，指摘楚州市政府的行为，那么他肯定会是第一个承受黑锅的。
    这黑锅绝对不会落在裴玉成的身上，看来自己是被姓秋的混蛋算计了。他想要搞什么，全新的实验田。
    万一惹出事端，麻烦却是自己跟市政府承担。秦海洋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接着说。”
    此时老秦的话语中再没有了温度，仿佛是从南极三千年冰川，传出来的语气一般，已经冷到了极致。
    成了！刘合知道，自己这番话已经彻底打动了钱海洋，最起码医院出售已经化为泡影。
    刘合继续道：“他设定的是全面私有化，跟我们之前几次的拍卖不一样。我们是用公有资产管理公司的买入，作为最后的底线。
    也就是说我们的企业，没有私有化，仅仅是股份改制。然后打造全新的企业，焕发全新的生机，而不是一卖了之。”
    在刘合戳破这层窗户纸之前，大家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却完全忽略了，是不是彻底私有化。
    仅仅是关注到，能不能把那些企业资产盘活。所谓的盘活国有资产，事实上还不是全部一卖了之吗？
    也许大家注意到，全面私有化会带来的资产流失。问题是秋文和身后，是东海省的省委副书记，任谁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听了刘合的话，几个人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根子在这里。实际上学者出身的秦海洋，终归还是有点儿书生意气的。
    关键是没有基层工作经验，更多的在理论上探讨。尽管听说过，什么休克疗法什么国有资产私有化。
    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英法曾经搞过一系列的国有资产私有化。
    问题是这些东西老秦也没有当成过课题研究，即便是研究过，也不可能有刘合那般深刻的印象。
    毕竟小刘同志上辈子，经历过两次四年的刻骨铭心历程，怎么可能忘记？但是刘合说出的可能性，着实吓到了各位。
    只听刘合继续道：“几年来东欧剧变和苏联一系列的变故，已经让我们注意到国有资产流失，就像是多米诺骨牌。
    一旦打开一个口子，将会裂变式发生。这个口子也许未来不可避免，但却不应该在楚州市发生。”
    明白了，这是刘合在为自己的企业改制扞卫荣誉，更是帮助楚州市的各位领导。
    避免被贴上崽卖爷田不心疼的标签，此前楚州纸业的各种神操作，可不就是被刘合贴上了这样的标签吗？
    否则刘德海刘汝山父子也不会黯然下课，甚至已经进入了司法程序，爷俩注定是要承担刑责的。
    一把抓住那份策划，被秦海洋在手中攥成了一团，扔在了地上：“这件事就此作罢，楚州纸业你怎么看？”
    这话问的就有点不地道了，其实刘合早就想过，楚州纸业早晚是要自己出手擦屁股的。
    但是老秦这么说，仿佛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一般，心里很不舒坦，不舒坦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