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听闻大殿下纨绔不堪,经常出入烟花柳巷之地,如今得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男人眼神淡淡。
他语气并不尖锐,但里面的嘲讽却是显而易见。
栾述也的确是在嘲讽。
宁远将军府的儿郎个个骁勇善战,在他们的守护下,边境线固若金汤,大祁朝的威名更是在他们的铁骑下得以传颂,自此的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就算后来宁远将军府被满门抄斩。
大祁仍旧和平安宁。
承渊帝在盛世继位,前些年还励精图治,后来便慢慢地醉心皇权,他怕再次出现宁远将军府这样的存在,便在朝堂上玩起了制衡之术。
生杀予夺的滋味太好。
承渊帝不想放手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他慢慢出现疲态,身体也不似年轻时那般康健,在这种情况下,他钻研起了长生之术。
栾述十四岁进的东厂。
理由也简单。
为了能吃一顿饱饭。
他那时嫩生生,面相却刚毅阳光,看得东厂那群太监心神震荡,尤其是当时的东厂督主周德金,看见他都挪不动道了。
他没被净身。
而是被周德金收作了身边人。
那时周德金是承渊帝身边的红人,甚至还能在承渊帝处理朝政时发表意见,但周德金也是个实打实的变态,他自己没有那物什,便格外喜欢那些极具阳刚之气的男子。
许是他皮相太符合周德金的喜好,周德金一直都将他留在身边,他时常用鞭子抽打他,叫他匍匐下跪。
在周德金眼里。
他就是他养的一条狗。
但周德金还有个不能为外人道的癖好——比起折磨别人,他更喜欢被折磨。
栾述打过周德金很多次。
他用带着倒刺的鞭子打在周德金身上,倒刺刮出血痕,却能叫周德金露出痴迷又爽极的神情。
而他只觉恶心至极。
宫门似海,他深知想要在里面活得舒坦,就得站在人上人的位置,他利用周德金一步一步往上爬,成为周德金的亲信,让周德金在承渊帝面前替他说话。
然后他弄死了周德金。
承渊帝猜忌多疑,觉得谁都想要他的皇位,他也不允许有臣子能拥有大过他的权势,所以比起朝臣,他更加宠信东厂那群太监。
周德金死后。
承渊帝少了一把趁手的刀。
再后来的事就更简单了。
他在承渊帝春猎遇险时冒命搭救,成功获得承渊帝的全部信任,并成为新的东厂督主,再给承渊帝满天下地搜罗各种传言能获得长生的炼丹之术。
帝王沉迷炼丹。
朝政由他把持。
朝野上下称他为九千岁。
此时他二十有一。
七年时间,他从一个卑贱如狗的太监变成权势滔天的九千岁,这皇权魏巍之地,终是有了他的姓名。
而权势也的确是好东西。
东厂是帝王的刀,干的是监控朝廷百官、掌握各地政态等事,当然对于承渊帝来说,前者显然才是第一要务。
这些年多少朝臣因为东厂家破人亡,断头台的血更是积了一层又一层,他们私底下都叫他阉贼。
可那又如何?
到了明面上,他们依旧对他恭恭敬敬争相讨好。
栾述独立高处太久。
自从成为九千岁后,除了应付皇帝,他再也没看过他人脸色。
倒也有人为了讨好他,往他身边送过漂亮的孩子,男女皆有,但他没收,一是没有兴趣,二是要隐瞒未曾净身的事实。
他不收。
也没有人敢往他身上凑。
可没成想到最后,竟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直直地往他身上扑,还要伸手摸他裤裆,于是他隐瞒了七年的秘密,就以这种荒诞的方式暴露在了人前。
栾述嘲讽完就想发火。
然而在看到少年那双含情桃花眼时,火气莫名就消了大半,可再一想到自己方才的话,脸色瞬间又沉了底。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大皇子祁秋野是个纨绔,最爱寻花问柳,相熟的红颜蓝颜更是不知凡几。
栾述心中烦闷。
偏偏对方还不放手……
他又羞又气,最后咬牙切齿地低声,“你还想握到什么时候!”
秋野顺势松手。
“抱歉,着实是被九千岁的份量惊着了,若是惹了九千岁不快,我道歉。”
他嘴上说着道歉。
笑容却明艳如春日桃花。
栾述该生气,却被那笑晃了眼,心都莫名快了几分,他按下所有情绪,眸光淡淡地敲打。
“大殿下言重了。”
“您是皇子,我是臣下,哪有皇子跟臣下道歉的理,不过大皇子行事还是要稳重些,这等放浪形骸的作为若被陛下知晓,怕是少不了苦头吃。”
到底是宫门似海。
他那么温柔的小鸟,在这勾心斗角的地方都被磨得改了性子。
不过也没关系。
秋野扫了眼男人泛红的耳尖。
只要他还爱他。
所有一切都不重要。
秋野微微前倾,贴着他耳朵道:“别生气,也别威胁我,我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
少年声音很轻。
热气喷洒在耳廓,叫栾述发痒。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少年又道:“再说,凭你的本事,就算我真说出去,狗皇帝也不会信我。”
“至于苦头……”
“苦头我已经吃得够多了,也不在乎多一两个,但那些苦头都不是我自愿吃的,可若是为你,我心甘情愿。”
栾述心猛地一跳。
但他很快又平静下来。
“大殿下不愧是时常出入勾栏瓦院的人,如此情话便是张口就来,不过大殿下这回却是勾错了人,我并不是那等凡夫俗子,也不会耽于情爱。”
不会耽于情爱?
那面前这个脸红耳赤的人是谁?
明明每次都能对他一见钟情,却偏偏就是要端着。
行啊,我看你能端多久。
“那也无碍,喜欢本就是一个人的事,若是我与九千岁有缘,自然能修成正果,若是我与九千岁无缘……”
少年顿了顿。
而后闭上眼朝他吻来。
那动作极快,脸上更是透着股视死如归的神情。
栾述一时不察。
被他吻了个正着。
正当他满眼震惊时,少年已经退了回去,那双桃花眼看着他,似是有道不尽的情,却也满是苦。
“左右我挨了这一顿打,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如若不能活,死前能吻吻心悦之人,那便也值这人间一趟了。”
话语落地。
少年身子一软就晕了过去。
栾述瞳孔猛地瞪大,他下意识地将人搂进怀里,视线下落时,才猛地看见少年臀部那被鲜血浸透的衣衫。
“祁秋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