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孤枕难眠。
袁绍最近可以说是备受煎熬、度日如年。
上次跟袁熙摊牌之后,父子二人便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清官难断家务事,到底是儿子抢了老子的女人,还是老子霸占了儿子的媳妇,实在很难说得清楚。
但目前来看,袁绍与袁熙父子之间的矛盾,似乎是无法调和的。
袁绍无论如何也不会对甄宓放手,因为那是他的毕生挚爱。
袁绍如今已经是年近五旬,活了大半辈子,甄宓是他唯一真爱的女人。
无论是正室刘夫人,还是那五个奇形怪状、殊形诡状的妾室,都根本无法让袁绍提起半点兴致。
而袁熙这边,此番回到邺城也是早就下定了决心,必须要把甄宓从袁绍的魔掌中拯救出来,将她带回幽州。
袁熙认为,虽然袁绍和甄宓是先认识的,也的确发生了关系,但毕竟现在甄宓是袁熙的合法妻子。
你袁绍就是再喜欢甄宓,那也是于理不合、悖逆人伦。
而且就甄宓本人来说,她也并不喜欢袁绍。
一个绝世美女,又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谁愿意跟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子在一起?
而这个老头子还不是别人,正是甄宓法定的公公。
袁熙觉得自己此番志在必得,实在不行就跟袁绍翻脸,把家里的丑事传扬出去,让大家来评评理,到底甄宓应该花落谁家。
连日来,袁绍家里的其他人也都不敢多嘴,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袁绍整天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只想着该如何解决眼前这个尴尬的局面。
放甄宓回幽州?
一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红颜知己,又怎能忍痛割爱?
尤其是甄宓那一颦一笑一回眸,简直如诗如画又如梦!
她实在令自己朝思暮想、魂牵梦萦,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甄宓走!
可不放她走的话,总把她留在刘夫人身边,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别的不说,起码袁熙那个逆子就不能同意。
那么让他们解除婚约呢?
让袁熙休了甄宓,随后自己再将甄宓明媒正娶。
凭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想办这件事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谁也无权干涉、无力阻拦。
可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外人会怎么看?
又会作何感想?
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子,跟自己的儿子抢女人,拆散儿子的家庭,把儿媳妇据为己有。
虽然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可是又如何能跟外人解释得清楚?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自己眼看着就要黄袍加身、君临天下的人了,可千万别因为这点小事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
想来想去,还是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也只能维持现状了。
先让甄宓留在邺城,等以后自己一统天下、登基称帝了再做计较。
袁熙则是另一种想法。
他从来就没嫌弃过甄宓,更没想过把甄宓休掉。
因为甄宓实在太倾国倾城、销魂蚀骨了,足以令袁熙无法自拔、欲罢不能。
虽然袁绍跟袁熙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盘托出了,但袁熙却仍不死心。
他觉得既然自己娶了甄宓,那甄宓就是自己的老婆,袁绍只是她的公公。
你们之间再有什么渊源,也都成了过去。
胳膊毕竟拧不过大腿,袁熙虽然下定了决心,但却终究对抗不过袁绍。
他几次三番地想带甄宓回幽州,都被袁绍的手下拦了下来。
袁熙一看,甄宓是无法强行带走了,便只好另辟蹊径。
你袁绍不是不让甄宓去幽州嘛,那我袁熙也在邺城待着。
反正只要我在这,你就休想碰甄宓一根汗毛。
再说你袁绍也不可能总是呆在邺城,早晚还得出去打仗。
既然你有称帝的野心,那就还得出去打什么曹操、孙策、刘表、刘璋等各路诸侯,
只要袁绍一离开邺城,我就带甄宓去幽州。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袁绍似乎也看出了袁熙的想法,所以他只好也老老实实地呆在邺城,哪也不敢去。
袁熙又听说了曹操去攻打徐州的刘备,许昌现在必然空虚,田丰劝袁绍出兵偷袭的事。
于是袁熙又没事就去找田丰,让田丰再接着去劝袁绍。
自从田丰劝袁绍出兵,袁绍承诺第二日就会亲自带兵攻打许昌之后,田丰便每天都来到城楼上观望。
但他却每天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根本没看到任何袁绍出兵的迹象。
再加上袁熙左一次右一次不厌其烦地来找田丰,田丰实在按耐不住了。
这日一早,田丰再次来到了袁绍府中。
“微臣参见主公!”田丰见了袁绍,躬身施礼道。
袁绍看了看田丰,表情有些不自然,明知故问地道:“元皓,你又来做什么?”
田丰站起身来,直奔主题道:“主公,上次微臣跟您说,曹操前去攻打徐州,此时许昌空虚,正是我们挥师南下的大好时机。您也认可了微臣的观点,说第二天便会亲自带兵前去攻打许昌。可是一连数日过去了,怎么至今还没有动静啊?”
袁绍就知道田丰得问这个问题,一时不免有些语塞。
过了一会儿,袁绍终于想出了说辞,解释道:“元皓啊,尚儿最近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老夫实在走不开呀!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你现在还没有子嗣,等你做了父亲,就知道人生的这种无奈了!”
田丰知道袁绍所说的尚儿就是三公子袁尚,可他如今都快二十的人了,就算再生病,也不至于离不开爹吧!
“主公,既然三公子生病了,您可以不必亲自出马,派其他人前去攻打许昌啊!”田丰继续劝道。
袁绍不由捋髯沉吟起来。
攻打许昌非同小可,关系到未来天下的格局,甚至皇权的归属问题。
如此重要的战役,自己不亲自出马,难道让别人抢去这天大的功劳吗?
不行,绝对不行!
许昌要么就不打,要是打的话,也得自己御驾亲征。
“元皓啊,攻打许昌谈何容易啊?曹操虽然目前没在许昌,但他必然派重兵把守!老夫若不御驾……老夫若不亲自出马,又岂能攻得下来啊?”
袁绍一不留神,差点儿把“御驾亲征”说出来。
田丰一看苦口婆心的劝是没用了,只能来点儿刻薄的话刺激一下试试了,于是说道:“臣闻为人主者,当言必信、行必果!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主公既然已经说要出兵了,又怎能朝令夕改、出尔反尔?这与庸主有何区别!”
袁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如今春风得意,天下英雄无不景仰,而田丰竟然敢对自己出言不逊、恶语相向。
“田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老夫说三道四、指手画脚!”袁绍嘴角抽搐着说道。
田丰看了看袁绍,毫无惧色地道:“微臣并没有嘲讽您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依理说理罢了!难道微臣说的不对吗?若有哪里不对,还请主公明示!”
田丰说的句句属实、条条在理,根本就滴水不漏、无懈可击,袁绍还真找不出半点破绽。
袁绍气急败坏地指着田丰,半天说不出话来。
“主公,有道是: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如果我们错过了此番良机,恐怕日后就很难对付曹操了,甚至会被曹操所败啊!”田丰一脸焦急地规劝道。
袁绍从来就没想过自己带甲数十万,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会败给一个小小的阉宦之后。
此时一听田丰这么说,他顿时变得怒不可遏。
袁绍也不知说什么是好,恶狠狠地瞪了田丰一会儿,又拍案而起、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