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谭和袁尚回到邺城之后,兄弟俩都是心情大好,大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袁尚不但不用亲自去战场上打仗了,还见到了自己朝思夜想、昼思夜想的刘夫人,终于又可以有奶吃了。
还有那朝斯夕斯念兹在兹的甄宓,袁尚终于又可以与她耳鬓厮磨、如胶似漆了。
曹操虽然亲自带兵追到了邺城,但又很快便退兵了。
对于袁尚来说,简直就是好事接二连三,让他喜不自胜、猝不及防。
袁尚答应以后让袁谭当韩信,袁谭自然也是乐不可支。
他觉得自己掌管了冀州兵马之后,取代袁尚指日可待。
袁谭也不急着回青州,而是呆在邺城终日与左邻右舍、亲朋好友饮酒作乐。
这一日,袁谭正在与几个狐朋狗友一边喝酒,一边观赏着歌舞,郭图突然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
袁谭醉眼惺忪地看了看郭图,说道:“先生,你来得正好,这几个小妞儿舞跳得不错,快坐下来喝两杯,好好欣赏欣赏!”
郭图一把抢下袁谭手中的酒杯,啪地一下摔在了地上,厉声道:“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
袁谭听得一头雾水,但他却能看出郭图对自己发火了,于是对舞姬歌姬们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几个女子停止了莺歌燕舞,款款退了出去。
袁谭又对几个朋友道:“哥几个,今天我有点儿事,你们也都回去吧,改日咱们再聚!”
众人一听袁谭下了逐客令,也都纷纷起身,退出了大堂。
转眼之间,屋子里只剩下了袁谭与郭图二人。
“来人呐,去把我徒弟叫过来!”袁谭又吩咐道。
袁谭饶有兴致地对郭图问道:“先生,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听着很高雅啊,再说一遍呗!”
“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
郭图故意把语速放慢,又重复了一遍。
袁谭仍然不解其意,喃喃地在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琢磨着。
便在这时,袁谭手下的幕僚走了进来。
袁谭眼前一亮,赶紧对幕僚道:“徒弟你来得正好,为师给你出一道题,看看你会不会!‘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你试着给翻译一下!”
幕僚赶紧道:“是,师父!这句话出自《礼记》,字面意思是说,淫荡颓废、低级趣味的乐曲,就是国家灭亡的声音。引申含义为过于追求享受,会使自己走向覆灭。”
袁谭思忖了一下,不禁笑了起来,对郭图道:“先生那不是正好嘛,大汉早点儿灭亡,我便可以取而代之了!”
郭图对幕僚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袁谭怕郭图一会儿再引经据典,到时自己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连忙道:“哎?先生,让我徒弟在这多跟咱们学学呗!”
“下去!”郭图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幕僚说道。
幕僚看了看袁谭,袁谭又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幕僚躬身施上一礼,款款退了出去。
“公子,你根本就没理解老夫那句话的真正意思,老夫是想告诉你‘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郭图神色凝重地说道。
这句袁谭听懂了,不禁辩解道:“先生,古人云,文武之道,一松一紧……”
袁谭又情不自禁地望向了身后,发现幕僚已经没有了,不禁心下一阵叫苦。
郭图笑了笑道:“不用找你的弟子了,老夫当你的弟子吧!《礼记》有云,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
袁谭眼前一亮,兴奋地道:“对对对,就是这句!就是说什么概念呢?不管干什么事,都得讲究个一张一弛,不能一直紧张,也不能一直松弛!我在黎阳与曹操交战了数场,而且每次都是大获全胜,袁尚也心服口服,把兵权交给了我。而且前段时间曹操还特意来了趟邺城,恭喜我获得了兵权。如今又毫无战事,你说是不是应该好好放松放松啊?”
郭图听得哭笑不得,说道:“公子,在黎阳你跟曹操只打了两场,虽然表面上看你是胜了,但到底是怎么胜的,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重要!怎么胜的并不重要,最后胜了才重要!当一个人一旦获得了成功,人们会忽略他所有的肮脏和卑鄙!”袁谭振振有词地辩解道。
郭图苦笑着点点头,又说道:“好,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袁尚把兵权交给你了吗?”
袁谭一听这话,顿时变得语塞起来。
自己这些天光顾着高兴了,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
之前在黎阳时,袁尚说把兵马都交给自己掌管,可回到邺城之后,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袁尚这小子打的算盘倒是不错,他当刘邦,我当韩信。
如果有战事,就把兵符交给我,让我出去替他打仗。
如果没有战事,兵符就还在他手上,我也没什么兵权。
那自己不就是袁尚的一枚棋子吗?
更何况每次打仗,人家也不可能都像曹操那么好心,故意让自己赢啊!
若是哪次打仗碰到了厉害的诸侯,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可不行,还得再找袁尚理论去!
想到这里,袁谭说道:“先生,这件事的确是我疏忽了,明日我就去找袁尚要兵符去!”
郭图摇摇头道:“如果是为将者领兵在外,手中有兵符的确可以调兵遣将。但这里是邺城,兵马都掌握在审配手中,就算你有兵符的话,那帮人也未必会听你的!”
袁谭皱起了眉头,问道:“先生,那该如何是好啊?”
“你要让袁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宣布以后兵马都由你来掌管。这样一来,大家就会都承认你的身份地位!”郭图为袁谭指点迷津道。
袁谭眼前一亮,兴奋地道:“对,先生高明!让袁尚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宣布把兵马全部交给我掌管,这可比手里有兵符强多了!明天我就找袁尚说这件事去!”
“为何要等到明日啊?”郭图一脸严肃地问道。
袁谭心下一怔,问道:“那你说什么时候啊?”
“现在就去!”郭图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
袁谭沉吟了一下,嬉皮笑脸地道:“嘿嘿,今日也太仓促了吧,我也没什么准备啊!再说我也喝了不少酒,状态也不好。还是明早起来,清醒一点再说吧!”
郭图摇摇头道:“当日事当日毕,勿将今事待明日!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拖沓了,否则只会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袁谭觉得郭图有些危言耸听,不禁问道:“先生,有那么严重吗?”
郭图叹了口气道:“可还记得你当初的梦想吗?”
袁谭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郭图所指的是什么。
郭图又道:“当初你打算在河北四州建立一个国家,然后登基称帝,再开疆拓土,逐渐扩大自己的地盘!可现在你的梦想是不是渐行渐远了?你不但没有称帝,连嗣子之位都没有争到!”
袁谭早就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听郭图再次提起陈年旧事,不禁惭愧地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郭图又语重心长地道:“公子,你要首先获得兵权,然后再逼袁尚让位,接着再建立一个国家,最后再挥师南下一统天下!只有这样,你才对得起你爹的在天之灵、才对得起袁家的列祖列宗啊!”
袁谭听了郭图的一番话,突然感觉自己实在是任重而道远,心里也顿时感到沉甸甸的。
“你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必须要刻不容缓、分秒必争!肉腐出虫,鱼枯生蠹!怠慢忘身,祸灾乃作!如果你再这么消沉颓废下去,什么事都等明天的话,那你只能永远被袁尚踩在脚下、永远被刘夫人看不起!”
郭图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袁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