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栖洲索性坐了起来，拧着眉沉思：
    “这样和无量自己所说的那些话，倒也对上了。只是听起来，他似乎是被利用的。”
    孟春所说，无量是假意迷路遇见圣女，两人看对了眼，心生情愫；
    但无量却说他被蛊惑、利用，这一点上，他实在没必要撒谎，只能是真的。
    能利用他的人，也只有天尊了。
    慕栖洲叹了口长气，抬眼望着沈南意，眼神复杂：
    “几千年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
    沈南意并不这么认为，无量这个心思太深，谁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句真、几句假。
    “他就算一开始不知情，可最后诛杀圣女的也是他啊。他说的那番话，只是为了自己开脱，不能全信。不过……”
    她看了眼慕栖洲：“他对除圣女之外的所有冥主，似乎怀有很大的敌意。”
    慕栖洲想了想，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在我继任之前有过三任泰山府君，我记得他们似乎都被大师兄以各种不同的理由拿下，关入了镇妖塔之中。之后，由天尊请示上天旨意，由我继任第四任泰山府君。但没多久我去了夕山便出了事，我之后，便是阿寂。”
    而阿寂做了近千年的冥主，实则背后一直被无量所掣肘；
    不仅如此，他甚至装两面派，在沈南意和慕栖洲这边不停安排重生示好，而后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阿寂。
    最终，阿寂也没有坐稳这个冥主的宝座，死在九幽。
    “我们所有人，都是他摆弄的棋子。”慕栖洲默然。
    “这么说起来，他的确是一直在默默地扞卫圣女的位置；可是人都死了，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沈南意摇头，默默加了一句：“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或许是为了赎罪吧，他曾说过，圣女是他的一生挚爱。”
    慕栖洲将沈南意搂到怀中，“就像是你，如果今时今日我没有护住你，我也会愧疚、悔恨一生。”
    “难道无量找扶桑神树，是为了复活圣女？”沈南意突然灵光一闪。
    慕栖洲眉宇一皱，问道：“扶桑有这个功能？”
    “没有。”沈南意长睫垂落，看着地面。
    思索了许久，她猛地抬头：“但太阳之力可改天换日，回到过去。”
    她抬眼，对上慕栖洲黑深的眸子，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天呐，他要回到过去，改变历史。”
    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复活和重生，他在用三界的一切去赌这一丝的可能性。
    慕栖洲的神色变得越发苍白：“他真的是疯了。”
    如果无量的计划真的成功，那这三界近三千多年的一切全部都会化为灰烬，时间的齿轮又倒退到了三千年之前，桑田重回沧海，而他们也将不复存在。
    他忍不住抱紧了沈南意，像是害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不行，绝对不行。”
    三千多年前，他还只是个娃娃，而沈南意根本没有降生；而这一世他们所有的亲友，都会消失。
    “对了，我想通了，风炙为什么会死心塌地跟着他。风炙要他的父亲也重活一次。”
    沈南意在此刻，终于想通了一切。
    原来他们精心谋划的，竟然是为了让时间倒流。
    “可太阳之力改天换日、重回过去只是个说法，金乌一旦觉醒，它的能力巨大，未必能为无量所控制，届时，未必能如他所愿重回过去，反而有可能彻底毁掉三界，让一切回到混沌。”
    沈南意噌的站起来：“我们一定要在他之前找到扶桑，阻止他。”
    她从芥子袋里找出那两幅羊皮卷，放在船板上，拼成一块完整的图：
    “阿洲，你看，这个太阳。”
    她指了指图上的太阳，再用手指着眼前的太阳：“是不是像日出？”
    慕栖洲手扶着下巴，眸间一亮：
    “日出东方，这么看的话，我们向东的方向没有错。只要能找到这个位置，两处山，日头位于正中，这个红点，相信就是扶桑沉没的方位了。”
    他兴奋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我真是糊涂，古人哪会标记什么经纬度，他只会把他们眼睛见到的画面画下来。”
    “太好了，阿洲，你好棒！”沈南意与他十指相扣，快乐得要飞起来。
    此时，太阳从水面一跃而起，发出万丈金光，笼罩着整片水域。
    水汽氤氲，朝霞映落在海上，给世间的一切都蒙上了金光，万物向阳，充满了希望。
    两人相拥而立，站在船头看着眼前的美景，心中感慨万千。
    沈南意喃喃道：“这么美的一切，不能消失。”
    慕栖洲亲吻她的秀发：“我发誓，我一定会守护好它，守护好你。”
    沈南意圈着他的腰，眼神藏着点点忧虑：
    “我把玉珏给了阿卢，他是阿雨最可靠的兄弟，一定会保护好的。只是不知道english的元神什么时候会苏醒。”
    “当日我在九幽之神身下发现了玉珏，心想是你的东西，自然要取回来给你的。没曾想，玉珏上发着微微红光，红光中包裹着阿雨的神魂。我相信当日一定发生了什么，玉珏护住他的神魂，才不至于殒灭。”
    因为他同样找过阿寂的踪迹，并没有他存活的任何迹象。
    而为了取玉珏，他与九幽之神还恶战了一番，最终他略胜一筹，镇住了它。
    “难怪山摇地动的，原来是你和九幽之神打了一架。它可不可怕？传说它也是上古神，听说是犯了错，才被终身压在九幽不得出。古籍上说，它是一头巨大的蛇。”
    “古籍也是以讹传讹。九幽之神不是大蛇，相传是女娲的化身，是一条烛龙。它出现在九幽似乎也是三千多年前的事。当年圣女被诛杀，幽冥地动山摇，圣女之血生出一块混沌之地，便是九幽。烛龙自混沌而生，无人能深究它的来历。只知道自从它现世，幽冥的震动便停止了，于是将它奉为九幽之神。”
    沈南意莫名心里一抖，有一丝奇异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滋生。
    当年天界剿杀鬼界圣女，为的不就是那一块女娲灵石吗？
    可灵石明明已经同圣女的元丹合二为一；元丹失踪，九幽又生出烛龙。
    那九幽之神会不会是那元丹所化？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没有证据，也不好提。
    毕竟慕栖洲是冥主，对九幽之神恭敬有加，不可妄议。
    “想来这九幽之神定是好的，能辨善恶，知道english是大好人，不让他死。下回我一定要去九幽大门，好好给他老人家磕头。”
    沈南意莫名对九幽之神产生了好感，至少它守护了玉珏，也算护住了阿雨。
    “嗯，届时我陪你一起去。当日阿雨神魂沉睡，这件事我心里也没底，所以才没告诉你。你不会怪我吧？”
    慕栖洲看着她，心底不由有些忐忑。
    其实他对玉珏中为什么会存活蒋英雨的神魂，也还没搞明白；他生怕自己猜错，本想着唤醒他之后再告诉沈南意的。
    “不止不怪你，还要大大地表扬你！老公最棒！”
    沈南意对着他的脸颊，狠狠地亲了一口，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