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慕栖洲没有推开她。
因为她根本推不开，既如此，并肩作战才是王道。
“他比预估的来得快，莫不是仙界出了变故？”沈南意眉心拧成了线。
慕栖洲心下也猜到七八分：“怕是天尊要么与他一伙，要么为他所困了。”
说话间，黑色浓云已层层压境，正中的，果然是无量道长。
“又见面了，怎么也不问声好啊，师弟？弟妹？”
沈南意牙尖嘴利，直接开怼：
“这一声师弟叫得好瘆人，哪个好人家的师兄会将自己的师弟锁链穿身？又是哪家的好师兄，不远万里也要追杀自己的弟妹？”
无量一甩拂尘，面上露出高深莫名的笑：
“既然知道跑不出我的手掌心，何必还要逃呢？乖乖就范，也省去大家好多事。”
“嘿，我就是不让你如意，你拿我如何？”沈南意挑了挑眼，满脸讥讽。
“师兄，上有天尊，你也不能只手遮天。你如今犯下的杀孽还不多吗？回头是岸吧！”
慕栖洲苦心劝他，寄希望于他还能有一丝残存的良知。
可显然无量道长没有。
他冷哼了一声，俾睨道：
“天尊？哼！他才是这个世间最大的恶！如果不是他，九儿不会死，我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天道早已颠覆，哪还有什么眼睛？师弟，我劝你还是认清形势，不要同我作对。”
九儿？这是鬼界圣女的名字？
慕栖洲黑眸微怔，“你对师父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呵，他以为自己还是当年的天尊，威震三界？我不过是虚晃了几招，便已将这老不朽的东西摁在了地上。这几千年来，他以为我不计一切为他奔走是为了巩固他的权威？哈哈哈哈哈，我不过是让他过上温水煮青蛙的日子，如今这水开了，他早已垂垂老矣，又有什么能力与我对抗？”
“你杀了他？！你这个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东西！”
天尊再坏，也是慕栖洲的师父，他牙根一咬，挥弓就是一箭。
这一箭被无量道长巧妙地避开，又如回旋镖回到了慕栖洲的手中。
“放心，我的好师弟，我怎么会让他死得那么容易？我也要让他好好体会像我一样日夜灼心的滋味。当年他诓我去冥界，说什么道修于心，行于行，要将天道正义的光普惠至整个幽冥；我真以为是如此。后来我遇到了九儿，我们二人互生情愫后，他才告诉我，要找什么灵石！那灵石已和九儿的元丹融为一体，只有杀了她才能取出元丹。这一切，他早就知道！”
“可他呢，他满脸仁慈的告诉我，只要取到元丹送至他手里，他会做法将元丹和灵石分离，这样，九儿就会没事了，而灵石则会供奉在天地之间，于仙界、幽冥甚至九儿都是好事。”
慕栖洲像是被重物击中了心，很难受：“你信了？”
天尊竟然是这样的人。
无量道长的脸上青筋乍起，眸间更是窜出了火苗：
“是！他是天尊，又是我的师父，我自然信他。我趁着九儿睡着后，偷走了她的元丹。我不知道她没了元丹会死，也不知道若没有了这元丹，整个幽冥将会坍塌，不复存在；我求着天尊将元丹与灵石剥离，可天尊却告诉我，根本无法剥离，他是骗我的。”
“这个厚颜无耻的畜生，他骗了我，还要让我顾全大局！九儿引兵上仙界，根本就不是什么有谋反之心，她只是为了拿回元丹！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她！”
“我骗了九儿，我是该死，可最该死的，是天尊！他才是这一切罪孽的根源！他根本不配做这天地共主！”
沈南意看着他悲苦和悔恨的模样，脑海里不觉地浮现一个纯真少女的模样。
她那么相信自己的爱人，却被狠狠背刺，该有多痛啊。
“你一直在怨恨别人，可当你取她元丹的时候，就已经背叛了你们的爱情。无量，你属实是配不上她。你可以当面同她说，为什么要偷偷取呢？你知道她醒来的那一刻，该有多伤心吗？”
沈南意的话，撕开了无量面具下虚伪的爱。
他或许有爱，可他伸手盗取元丹的那一刻，他对师父的信任和忠诚远远超过了对九儿的爱情。
而现在呢，他以为的刻骨铭心，更多的是愧疚和悔恨。
“你真的爱她吗？爱她，你又怎么会亲手诛杀她？”
无量的脸从黑转红：“我没有！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己……”
“是她自己选择了死！她恨我，你说得对，她恨我！”
在厮杀中他不停地向她解释，可她面无表情，只说她要元丹；可元丹在天尊手里，他拿不出。
眼见着仙冥两界士兵血流成河，烛九便引他去了幽冥的最深处。
当时他以为，鬼界圣女是想找一处清净之地，让彼此开解误会。
可他错了，她只是用浸满泪水的眼睛看着他，满眼悲愁，挥剑自刎在他面前。
至今他想起那一双决绝而失望的眼睛，就如万箭穿心，痛得不能呼吸。
他自诩光明磊落，却成了这个三界最阴险下作之徒，是小偷，是刽子手。
他甚至没来得及抱住她的神体，她便元神炸裂，完全消失在烟尘之中。
留给他的，是满头满脸满身的血。
那都是她的血。
那一刻，他疯了。
“元丹呢？”沈南意更关心元丹的下落。
“圣女之血于混沌中化为九幽，那元丹我自然不会留给天尊。可这一切太迟了，九儿没了，我永远失去了她。”
他没有说出元丹的下落，但沈南意凭直觉已经猜到圣女的元丹在他这。
无量的脸掩在黑云之下，可哀伤却无法掩饰：
“师弟，想必你能明白我的心情。”
慕栖洲无言，如果这个人是沈南意，他只怕会比无量更疯。
他长叹了一声，看向无量道长，四眸相视之下，他还想最后再劝劝：
“扶桑的太阳之力虽能开天换日，可谁又能保证，可以回到你想要的过去？师兄，你的执念太深，已成心魔。就算你再见到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无量闭上了眼睛，眉宇因痛苦而拧得变了形：
“我若是能回到那一刻，就是杀了我，也不会取她的元丹。我会像你一样，为她而战、为她而死，绝不会让她失望。”
“这就是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