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奇不再自暴自弃,于雪很优秀,她值得更优秀的人陪伴在身侧。
他决定做这个更优秀的人。
他把电脑关掉,跑到洗手间捯饬自己。
网友说了,形象很重要。
他要学习宋博远的“洁癖”,改掉不刷牙就睡觉的毛病。
他今后可是马上要有对象的,口腔清洁必须做到位。
洗漱完之后,他走到宋博远的房门前,动作扭捏地敲两下门。
片刻后,宋博远打开房门,看见是廖奇先是一懵。
廖奇不吭声,只是眼神闪躲地看着人。
“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彭姨敲门呢!”
“我......我就是,想跟你道歉。”
“道歉?”宋博远声音都夹了起来。
“嗯......我不该,不该对你,发脾气,还有,谢谢你的帮忙。”
“嚯!开窍这么快!不枉我苦口婆心啊!”
“我知道,那......鲍勃,你这算,原谅我了?”
宋博远本来就没有真的生气,看他认错态度尚可,随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忠言逆耳利于行,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没多大事儿,原谅你了!”
廖奇听着他前半段的古文一个头两个大,好在最后听出来是原谅自己了。
“那从明天起,我还是要跟你,好好学中文,之前,你给的拼音书,我都看完了。”
“书都看完了,但是,没有练习题,明天,下班回来,拜托你,帮我去,买一些回来。”
“还有,帮我买,一本成语字典。”
“天天听你们,讲成语,不明白,有点难受。”
廖奇断断续续说完,就学着宋博远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拜托了,晚安!”他转身就回房休息。
宋博远微张着嘴定定呆住。
以前不是对他的教育爱搭不理吗?
但凡大学四年里,有这样的自律自觉,都不至于现在像个磕巴。
果然,没有廖奇学不会的,只有他不想学会的。
宋博远意识到,他这是要认真起来,格外地认真。
好兄弟的前程,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学汉语是势在必行。
宋博远当即联系君姐。
“君姐,你之前说学中文很溜的外教,还有吗?”
……
次日清晨,廖奇起了个大早。
老老实实洗漱完,他清醒不少后,走到窗边拉开纯白的帘子。
天刚蒙蒙亮,街道却传来沙沙声响。
他探头出去,看见一名环卫工正在打扫落叶。
见此一幕,他觉得比听宋博远说一天忠言都要震撼。
廖奇的房间是在东边角落里,刚好挨着巷子街道口,下方正是一片香樟树林道。
——
香樟是苏州街道常见的一种常绿树,也是苏州一代代相传下来的故事之树。
关于香樟树,从苏州老祖宗那里就流传着一个唯美爱情故事。
江南女子,小家碧玉,谁家生女,父母必院内种香樟。
待女成长,院外探枝,上门提亲,嫁女伐樟制成两箱。
放入丝绸,作为嫁妆,许“两厢厮守”之愿。
有樟必有才,香樟树亦代称贤才,乃比德树木之一。
廖奇不知香樟寓意之深,可他看到常绿的香樟亦有落叶之时,不免感叹。
即使常绿,树叶亦有它的寿命。落叶归根,枝叶更盛。
彼时,廖奇探出窗外的手和脸,渐渐失去灵活。
更何况楼外寒风呼啸,晨露氤氲,那人却能如此辛勤劳作。
他虽涉世不深,但这近半年的四处游历,也知生活不易。
他缩回脑袋,把窗户关上,抬起刚才按在窗边的双手定定看了许久。
才不过一会儿,双手就被冻得僵硬不见血色。
从前,他并不会关心身边与自己不同的人。
现在,他不得不思考,自己该怎么有骨气地活着。
他把暖气关掉,身上穿戴整齐。不过,他并没有出门,而是走到书桌前。
把台灯打开,拿出拼音书,再拿出一个录音机,播放配套录音带,他小声跟读里面的发音。
宋博远告诉他,学汉语和学英语的方法都是一样的,只是写法读音不一样。
多听、多读、多说、多写。
廖奇小时候听过他爸爸说汉语,但大多数是给他爷爷奶奶打电话时说的上海话。
他回国跟着姐姐们也学了点基础,现在只要多听多读,练出语感就可以大胆说出口。
会说还要会认、会写,因此他才拜托宋博远买练习题。
这个时候,他这个聪明的脑袋瓜就像开了挂一样。
一个早上的晨读,就让他没那么磕巴。
等到快八点的时候,他才走出房门找到宋博远。
“鲍勃!今天早上吃什么?我饿了!”
宋博远听着这顺溜的语气,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好兄弟在喊他。
“你声音怎么了?怎么像老了十岁一样?”
廖奇:“......”
“还有,你这发音可以啊!怎么成凤凰了?一夜涅盘重生?”
廖奇满头问号,“什么凤凰?”
宋博远拿他开玩笑,他却不知。
“没有,就是夸你厉害!一个晚上你就不磕巴了!”
廖奇虽然听不懂宋博远的暗喻,但料想不会是什么好词,想到自己还要寄人篱下,不与他计较。
“今天早上吃什么?我八点半要到公司!”
“今天吃生煎包!可以打包在车上去吃。”
廖奇感动得跑过去抱住宋博远,“你真是我的好兄弟!我爱吃生煎!”
宋博远挣扎着不让廖奇的脸凑过来。
他一脸嫌弃,“少来这套!你发工资有一半得打给我!别以为能吃白食还不用刷碗!”
廖奇那点突如其来的感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放开宋博远,像表演川剧一样变了一张脸。
“那你记得给我买题本,我去打包,你去开车。”
他沉下声音吩咐,越过宋博远往厨房走去。
宋博远总算知道他哪里不一样。
他故意把自己的奶狗音压低,变成了狼狗音。
......
“你这说汉语的声音怎么跟你说英语的差那么多啊?”
“我还是觉得你那少年音比较好听,这阴森森的大男人嗓音听着真不习惯。”
“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别顾着吃啊!还有,我那份你别顺走了!”
宋博远一边开车,一边不停控诉着。
廖奇坐在副驾驶上,双手捧着香喷喷的生煎包,心满意足,一口一个。
“哎呦!你也不怕噎着!汤汁不烫嘴吗?你慢点!我又没跟你抢!”
宋博远一边观察路况,一边用余光瞧廖奇,生怕他一时不注意被噎着,就好立刻改道去医院。
廖奇塞下十五个包子进肚以后,才停下从食盒里拿包子的动作,抓起放在自己怀里口袋的牛奶盒。
他插下吸管,深深喝了一大口温热的牛奶,缓过劲儿才回一嘴:“彭姨这包子做得那么小,刚好一口一个啊!”
“那下次让她做大点,噎死你算了!有得吃还挑呢!”
“没有挑,就是太好吃,恨不得,一口两个!”
廖奇说着还比了个剪刀手,晃悠在宋博远的视线前。
宋博远皱眉,白了他一眼又回过头继续看前方,“你是恶鬼投胎吗?昨晚不是吃了两碗海鲜粥啊?”
“那是粥!又不顶饿!”
“嘿!你还没完了!亏我以为你真懂事了!”
“到了,赶紧下车!”
宋博远把车停下忍不住赶人。
廖奇把车门打开,伸出左手又抓起三个包子。
宋博远看着保温盒里没了大半的包子,他冲副驾驶的窗外叫嚷。
“臭小子!拿完包子也不给我盖好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