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雪伸手接过,第一时间被惊艳的不是含苞待放的花苞,而是那花盆。
“高奶奶,这会不会太贵重了?我、我拿串葡萄就行了……”
她瞥见客厅茶几上的葡萄,捧着花盆作势要往里走。
高媛哪里肯,“哎!你个小妮子,这是给你的回礼,没多贵重!快捧好!方姨,送客!”
方姨小跑过来扶着于雪的肩膀就往外推。
廖奇见状识趣夺过于雪手中的花盆,笑嘻嘻道。
“小雪,奶奶的心意怎么能拒绝?你就收下,我帮你拿!”
于雪被簇拥着出了大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赶了出去。
她觉得高奶奶和方姨都可爱极了,廖奇也是。
两位姐姐从书房出来后就没有搭理她,她也懒得搭理人。
走的时候赵珍妮还是过来打了声招呼,说可以搭他们到高铁站。
于雪瞥了一眼已经开走的小轿车。
——明明赵玲珑就顺路,偏偏不肯送他们一程,有够小气的。
于雪当然不会打扰赵珍妮和毕晟天两人约会,就借口说想在上海再逛一圈再回家。
而杜桥在吃完饭不久后就开溜了。
赵珍妮见不用当司机,反而更开怀了。
“你们就捧着这件古董逛街?”
于雪闻言才想起廖奇手里还有一件“宝物”。
“这阿班斯倒是和你衣着配得很,可以多拍几张照片纪念。”
赵珍妮说完就把车窗摇了上了,毕晟天低头朝于雪挥了挥手。
于雪立刻歪头也摆了摆手,车子缓缓开出巷子,她才转身看向廖奇手里的花苞。
“阿班斯,抗病性极好,适合新手养,但大了需要地养。所以,高奶奶是变相送我一件古董。”
廖奇闻言点点头,“等回了陶宅,我们就把花种到陶奶奶的园子里吧?”
于雪也点点头,“好,那我们搭的士去高铁站吧,早回去早种上。”
其实她是想赶紧把这件玫瑰紫釉古董盆拿回家清洗好供起来。
她能认出这个宋代官窑花盆,多得家里有个爱种花爱买各种花盆的妈妈,虽然她妈妈不会买贵重的花盆,但不妨碍她爱看贵重的古董盆。
尤其是宋代钧窑玫瑰紫釉,这个像星空紫的颜色是于妈妈的最爱。
她从小就听于妈妈唠叨,要是自己能遇到一件真品就好了。
这下给她捡了个大便宜,她想着回头就给于妈妈送去,好让挂念许久的于妈妈开心开心,她都能想象出来于妈妈高兴时跳起来拍手的样子。
这样一想,她就忍不住嘴角上扬,一旁抱着花盆的廖奇不明所以。
“你好好抱着,别砸手里了!”
于雪余光看见他想空出一只手来,赶紧呵斥。
“别单手抱!你知道这古董多难得吗?”
——我妈都念叨半辈子了。
“好好好!我是想拦住后面来的出租车……”
说着他伸出了一条腿,用力上下抬起落下。
这番动作吓得于雪更紧张了。
“哎呀!你别摔了,还是给我抱着吧!”
她转身将出租车拦下,坐进后座伸出双手接过花盆。
廖奇只能拍拍手小跑到另一边上车。
……
苏州,陶宅。
陶奶奶:“小雪,你这花盆真好看,还有这花,是月季吧?”
于雪:“对。陶奶奶,我能将花种在园子里吗?这花长大了不能盆栽。”
于雪和廖奇刚开门就看见陶奶奶在给菜田浇水。
陶奶奶跟他们寒暄几句后才注意到于雪怀里的花盆。
“当然能!这花看着就朝气,跟你今天的打扮真配!”
于雪今天穿了一身橙红色的新中式衣裙,外套是一件墨绿的呢子大衣。
下午气温有二十度,她已经脱掉了大衣让廖奇帮忙拿着。
阿班斯刚好有着黄色带橙红边的花瓣,和她一身衣裙可谓浑然天成。
于雪微笑着走向陶奶奶的身边,捧着花盆四下打量。
“要不就种门口旁边吧?等花开了,陶奶奶您开门就能看见。”
陶奶奶笑着应好,转身就到楼梯底下翻出一些栽种工具出来。
说干就干,很快,她们就将花移种好了。
聊了几句家常,于雪和廖奇抱着盆上了二楼,陶奶奶也弯着腰慢步走进门内。
太阳渐渐西下,屋影之巅有朵小花苞等待盛放。
……
日出日落,周而复始。
愚人节之后没多久就是每年都雨纷纷的清明节。
传世扬名公司高层和工人们一样,当天放了假。
于雪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回广州,不同以往的是,她不再是一个人回去。
廖奇又厚着脸皮跟着她,她问:“你都不用回去扫墓的吗?”
他答:“我们家几代单传,我爷爷没有兄弟姐妹。太爷爷上战场后光荣牺牲成了烈士,有国家供着呢,其他叔伯什么的也早没了,我爷爷都不知道他们葬哪里去了。听说我太奶奶她活到我爸出生后就病死了,火化后申请了他们合葬在一起去。”
所以,他们家没有可以打扫的墓地可去。
于雪闻言好奇,“烈士陵园还可以让家属合葬?”
“我爸说太爷爷是什么抗日团长,我爷爷是1930年的时候出生的,那时候正是中国共产主义兴起的时期,我太爷爷主动参军,他人高马大很厉害,战斗了快七年最后还是牺牲了,可惜了,差一年就能看到日本投降。我太奶奶一个人把我爷爷拉扯大,那时候整日担惊受怕的衰老得特别快,不然哪里会五十不到人就没了,上头听闻也就酌情允许了。”
于雪看着飞机窗外的火烧云出神,静静听完廖奇的讲话后久久没有回应。
她在想,居安真的不会思危。
就像她坐了数不清的飞机航班,她从不担心会遇上那百万分之一的可能。
因为她潜意识里就觉得是安全的,因为她没遇到过,想象不出来那种感觉,又怎么会担心呢。
如果她所在的时代是战争时代,她也许就明白什么是患难与共,真情难得。
和平年代,明明无比珍贵,是几代人用命换来的,却让她这个后人“虚度”了。
廖奇讲完太爷爷的故事,看着被橙红映衬的侧脸一言不发。
于雪眼睛亮起光芒,抿着唇看着机舱外万里高空云卷云舒。
他们一时间忘了是日出,还是日落。
这一刻,他们的心,忽远又忽近。
天边的火烧云渐渐变幻,就如一朵朵盛开的阿班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