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鹤和祁晏坐在路边摆着的矮桌前，祁晏把熊放在一旁的板凳上，起身给姜鹤找着颜料。
    但是她的思绪还被旁边的那对爷孙动作给吸引着。
    那个小孩被祁晏拒绝之后，好似是畏惧祁晏刚刚凶神恶煞的脸，也不敢来吵他们两人。
    后来，他爷爷哄着买了个别的石膏娃娃，但是熊孩子就是熊孩子，手上拿着这个，心里还想着姜鹤手上的这个。
    老大爷付完钱后，拉着小孩准备找个桌子坐下来时，小孩无意间又看见了姜鹤祁晏两人，顿时记忆重新复苏，扯着爷爷的的手，哇的一声就叫出来了：“我要那个熊二嘛，我就要那个，我要...我要！”
    姜鹤微微蹙眉，那爷爷对这种事情很是熟练，像是干过很多次似的。
    他被孩子揪着闹了半天，便直接牵着小孩走了过来，站在姜鹤面前，理所当然道：“小姑娘，你就给他换一下吧，你看他手上拿着的这个娃娃，还是小女孩的，你画这个呗。”
    姜鹤目光扫向那小孩子手上拿着的那个，很小，姜鹤记得刚刚她在挑的时候，看到小男孩手上拿着的这个应该是十块区的。
    姜鹤还是礼貌笑着，道：“不好意思啊，我们已经付过钱了，两个价位都不一样，没法换。”
    小孩看起来有五六岁的年纪，听见姜鹤的话，刚刚安静下来的他便又开始闹：“不要不要，我就要换，爷爷，你给她钱，我要换！”
    姜鹤皱眉看着这小孩哭闹的脸，红扑扑的脸此刻皱巴着，止不住的叫喊，她的心头平白浮起一丝烦躁。
    那个老大爷被拒绝好似丢了面子似的，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不甘就此偃旗息鼓，接着倚老卖老，道：“我给你补差价，换一下吧，”随即，他又扬了扬牵着孙子的手，道：“他才多大，不懂事，小姑娘你让让他，行吗？”
    姜鹤眉心一跳，随即，身边传来塑料椅子拖地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祁晏漫不经心的冰凉语调。
    “他不懂事，你也不懂啊？”祁晏语气懒洋洋的，边伸手给姜鹤的调色盘里面添颜料，边回道。
    那大爷登时就怒了：“你怎么说话的？！你家大人就教你在外面这么跟长辈说话啊？！”
    他的语气气急败坏，脸上的皱纹都被他这气冲冲的模样给带的一颤一颤的。
    祁晏伸手将桌面上的笔刷桶推到姜鹤眼前，嘴里道：“你不是这鬼哭狼嚎的小孩的长辈吗？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祖孙两是强盗啊？东西是我们买的，我们愿意给你是我们好心，不给你也不犯法吧？”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上扬着，暗含危险的气息，祁晏的神情不似平时的随和松弛，在这种需要据理力争，保护自己的场景下，可谓是霸气侧漏，真是十足的不好惹。
    果然，那爷爷自知踢到了铁板，神色悻悻的，拉着自己的孙子往旁边那张桌子走，他那小孙子不甘心，硬是站在原地不愿意走，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涕泪横流的。
    “不要...我想要...”
    老大爷直接俯身，用手夹起小孩就走，还扔下一句：“小小年纪...就搞对象..啧啧....”
    两人俱是听见了这句话，不过姜鹤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刚刚祁晏已经跟那人起了争执，再发展下去，岂不是要打起来？
    现在这个社会，每个人每天都有不少的烦心事，谁敢保证自己这边一时怒气冲头，换来的是不是血泪横流？
    于是她只当没听见，不过祁晏好似不这么想，仍旧皱着眉，看起来像是会再怼回去的样子。
    姜鹤看了他一眼，安慰道：“别理他，他自己就觉得没意思了，你越说他越来劲。”
    祁晏不情愿的点了点头，随即啧啧道：“看这爷爷说话的这个熟练劲，不知道在外面趁火打劫过多少人了。”
    姜鹤笑笑，凑近祁晏的耳朵，道：“你不喜欢小孩啊？”
    “嗯？”
    “我见你吓唬人家。”
    祁晏闻言嗤了一声：“讨厌熊孩子。”
    姜鹤补充：“一个熊孩子背后往往是一个熊家长，”姜鹤伸手沾了沾祁晏倒的黄色颜料，垂眸在石膏娃娃上涂了一笔，语调慢慢的，带着笑：“还不如熊二可爱呢。”
    许是姜鹤这种插科打诨的说话语气感染到了祁晏，刚刚肃然的氛围慢慢变得放松，祁晏单手支着桌子，看着姜鹤充满柔光的眉眼，蓦然发笑。
    姜鹤看着这个环胸站着，撇着嘴一脸不满神色的熊二，它的肚子上被姜鹤拿黄色的颜料涂了一片，看起来滑稽又好笑，她余光无意自己拿着笔刷的手。
    好像是刚刚移动石膏娃娃时无意摸了下，沾上了点黄色的颜料，她扫了眼四周，在靠着祁晏那边的桌子上看见了一卷纸，便指使着祁晏，道：“给我拿一下卫生纸。”
    “嗯？”祁晏下意识答应了一声，随即目光扫过姜鹤的手，反应过来她是要纸擦颜料，便起身给她拿过来，又拽了一截这才递给姜鹤。
    姜鹤说了声“谢谢”，将画笔换到了另一只手上，谁料另一只手居然也沾上了，姜鹤蹙眉，嫌弃道：“咦——”
    祁晏啧了声，拦住姜鹤那只要来拿纸的手。
    姜鹤：“？”
    祁晏揶揄笑着，一把抓过来姜鹤的手，替她擦着手指上的颜料，动作算不上轻柔，但是姜鹤耳根却莫名发热，被他单手圈住的手腕处也好似着了火。
    姜鹤慢慢抬眼看向祁晏。
    今天周六，祁晏没穿校服，穿了件浅色外套，衬的他皮肤更加白皙，此刻他低垂着眉眼，疑似还在笑话姜鹤，嘴角挂着笑。
    怎么看怎么欠揍。
    但是姜鹤却无端觉得心口软软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祁晏抬眼，正对上姜鹤的双眼，祁晏眉心一跳，下一秒问道：“看我干什么？”
    姜鹤顿时反应过来，撇开目光：“...没看...”
    祁晏轻哼一声，随即强硬的把姜鹤的另一只手也拽过来擦了个干净，顺带着把笔杆上的颜料也清理了，这才重新递还给姜鹤。
    姜鹤抿了下唇，接着开始画，但是手腕发热，心也跟着热，画笔都连带着有些稳不住，颤颤巍巍的。
    冷不丁的，姜鹤面前的桌上突然出现了几滴黑色颜料，姜鹤余光瞥了眼，下意识的往四处看了看，谁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姜鹤越过祁晏的肩膀，看见了隔壁桌那个小孩，手上拿着调色盘，那个爷爷正幸灾乐祸的看着这边，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
    她顿时觉得不对劲，直接扒拉了下祁晏的肩膀：“转过来我看看！”
    祁晏本来静静地看着姜鹤涂娃娃，谁承想听见旁边传来些什么打翻东西的声音，他对那对爷孙干什么其实并不感兴趣。
    直到姜鹤蓦然转过身来，神情严肃的略过他，直直的看向那边，随即又让他转身。
    祁晏疑惑着，但还是下意识照做，他微微侧身。
    姜鹤看见他后背上挂着些粘稠的黑色颜料，将落未落。
    “怎么了？”祁晏问。
    姜鹤看向那边，冷冷道：“赔钱啊，笑个屁啊。”
    那老大爷的脸登时僵住，还在嘴硬：“我孙子就是玩闹，有什么大不了的。”
    姜鹤又问了一次：“确定不赔钱？”
    “赔什么钱，回去洗洗不就行了。”那老头还是大言不惭。
    姜鹤心下叹了口气，直接起身。
    祁晏目光扫过桌子上喷洒出来的颜料，又看见小孩手里拿着的东西，很是轻而易举的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开口，语气冷静：“姜鹤。”
    姜鹤起身，端起自己桌子上的黄色颜料，一把扯过那个小男孩，速度之快让他爷爷都来不及反应。
    姜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盘黄色颜料倒在了那个小男孩的背上，随即将调色板拿在手上，颇为轻松，神色都好像愉悦了不少。
    那小男孩顿时撇嘴哭了起来。
    那个大爷惊得嘴巴都合不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立刻就跳了起来：“你干什么啊！有毛病啊！”
    他吹胡子瞪眼的，姜鹤的手被人抓住，下一秒，祁晏挡在她的面前，语气幸灾乐祸：“闹着玩，有什么大不了的，回去洗洗不就行了？”
    姜鹤看着祁晏的后背，那黑色的颜料在白色外套上格外醒目，姜鹤小声在祁晏身后说：“我帮你出气了。”
    祁晏微微偏头，笑的懒散：“知道，我保护你。”
    姜鹤弯唇一笑，随即从祁晏的身侧探出头，朝着那个哇哇大哭的小孩施以最后一击，笑里藏刀道：“别哭，你不是喜欢熊二吗？你现在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