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年刚吃完饭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他因着那顿饭对祁晏改观不少,但是在临走前他神色复杂的看着祁晏,问:“你不走吗?”
彼时祁晏正收拾着碗筷,闻言抬头冲他礼貌笑道:“修车的人还没来。”
言下之意就是他还走不了。
姜鹤坐在餐桌前不说话,恍若未闻。
顾年眼睛扫了下两人,心下了然,随即哼笑一声,嘲讽道:“这地方是什么荒郊野岭、鸟不拉屎吗?没有地铁,出租车?”
祁晏笑了下,没回答,端着碗盘就进了厨房。
顾年啧了声,见他进去,便凑到姜鹤耳边恶狠狠道:“你跟这个狐狸精保持距离,别没和好呢就怎么怎么样,听见没?有事打我电话,走了。”
姜鹤伸手朝他挥了把,道:“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顾年冷哼了声,甩上门就走了。
这声动静不小,姜鹤的家也就这么点地方,厨房的门没关,祁晏不可能没听到,但是他没什么反应,而是在厨房和餐桌之间来回走动。
他将桌上的碗筷收拾进厨房,然后用抹布将餐桌擦拭干净。
姜鹤见状便有些坐不住了,于是她主动走到厨房,看着正在洗碗的祁晏,假惺惺道:“你都做饭了,碗我来洗吧?”
总归祁晏是客人,又做又洗的也不太好。
但是他对这个倒是无所谓,仅仅是扭头看了姜鹤一眼,便道:“不用,我都沾手了,很快的。”
他转过身,在心里念叨道:还少个洗碗机。
这话正合姜鹤的心意,但是她到底也不能真的走了,心安理得的坐在客厅,于是她就那么站在门边,祁晏洗着她看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水龙头的水哗哗的流着,祁晏在打洗洁精的间歇就把水龙头关上,他转着手里的海绵,擦洗着盘里的油渍,问:“一中环境怎么样?”
“...啊?”姜鹤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祁晏重复:“云港一中。”
“挺好的,管的比附中严多了。”姜鹤回答完,又问:“...你不是去——”
她说到一半便止住了话头,聪明的将后半句话吞咽下去。
随即,她又岔开话题,状若随口问道:“你跟黄钰还联系吗?”
祁晏轻笑一声,也没提那茬,回答道:“联系,当时认识了一段时间,还一块聚过,张斌嘴快把咱们俩的事说了,他知道后就一直在中间悄咪咪的撮合。”
姜鹤回忆着,语气不太确定道:“...是...吗?”
不过她想不起来也算正常,毕竟当时她算得上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整个世界可以说说得上是灰色的,看不透黄钰的小动作也情有可原。
后来,唯一一次让姜鹤感觉到自己从原来那个灰色的世界抽离出来的,还是那次回附中拿准考证,当时黄钰死乞白赖的让她帮忙把送给祁晏的礼物捎过去。
现在细细回想一下,黄钰当时好像是有一点不对劲,但是那个时候,她已经被‘要去跟祁晏见面’这件事吓到了,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张亢奋的状态。
大抵是她确实思念如疾,便半推半就的同意了,甚至还在中间夹带私货,给祁晏送上了一份礼物。
却不想那个手镯至今还在祁晏的手腕上。
“你怎么想着住在这里的?”祁晏低着头,蓦然发问。
姜鹤倒是很坦荡,丝毫没觉得羞怯,她直接道:“没钱啊,只能租这种房子。”
祁晏把洗完的碗放在一边,抬眼看着姜鹤,刨根问底:“为什么没钱?”
他的目光太强烈,气温灼热到姜鹤承受不住,她把目光移开,转而落在水池上,祁晏洗好的碗已经垒在旁边的碗架上,陶瓷碗盘上面还挂着些水滴,正慢慢往下滑落。
啪嗒一声,水滴越过碗架,滴在水池里,炸开了一朵小水花,又在顷刻间消散。
“因为跟家里吵架了,生活费就被切断了。”姜鹤慢慢说了。
祁晏的手搭在水池边,他刚洗完碗还没来得及擦干手就跟姜鹤聊着天,此刻手指微微弯曲,骨节凸显,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浮现,青色上面还挂着点残留的水滴。
姜鹤眨了眨眼睛。
水龙头因着年久失修,在被关闭后还时不时的往下滴答滴答。
这一声声水滴声刺激着姜鹤的神经,姜鹤听见祁晏轻声缓缓问:“为什么跟家里吵架?”
“滴答...滴答...”水声还在响。
祁晏也没回头,直接伸手推了下水龙头,将其又关紧了些,水声终于不响了。
姜鹤也开口:“很多事加在一起,闹得很厉害,我妈放了狠话,让我那么有本事就别跟家里要钱。”
祁晏手指蜷缩了下,喉间有些涩,他开口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姜鹤没怎么思考就说出来了:“高考结束。”
高考结束...就要自己解决生活费和学费了...
那个时候,姜鹤才18岁...
祁晏喉咙哽咽了下,缓了缓声线,伸手从旁边抽了张纸擦了下,直到双手全干了,他才伸手揽过姜鹤。
姜鹤没挣扎,也许是这短暂的几句话,勾起了她对从前那些艰难日子的回忆,又也许是祁晏平静的轻声询问中被她探寻出了点深埋着的心疼。
她安静的被祁晏带着,搂进怀里。
这是一个单纯的、不带任何情欲的拥抱。
祁晏觉得,她好像高了点,被自己拥在怀里的时候,怀里女孩的头发就贴在他的下颌处,毛茸茸的,惹得他那块皮肤发痒。
姜鹤又微微动了下,她额前的皮肤就贴上了他的下巴,离他的唇角只有毫厘之差。
她被祁晏揽着,感觉曾经的少年早已经变了,再也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如今的祁晏,周身稚气早已褪去,他的肩膀更宽广,能担得了更多的事情,他的身材更挺拔,有比高中时候更多的勇敢和耐心。
而他的眉眼也早已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姜鹤在内心自嘲:一别经年,好像只有自己还在原地踏步,揪着从前的事情不放。
折磨着祁晏,也没放过自己。
何必呢?
姜鹤在心里想着,祁晏却吸了吸鼻子,微微往下埋了埋头。
他在姜鹤耳边认真道:“姜鹤,我要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