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微听着这些人慷慨激昂的话,实在觉得愚蠢,可也不会交浅言深,一时间没有说话。
黄海在这群人中属于最热血的一人,扬了扬手里的菜刀,满脸愤愤:“就跟他们拼了,上面那个不做人,可我们这些常年受谢将军庇护,就算谢将军不知道我们是谁,但我们也不能做那没心肝的人,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这话一出,大河村所有人激动附和,扬着手中的武器,嘴里嚷嚷着拼了。
宋时微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看着激动到满脸通红的黄海,又瞥了眼他手里的菜刀:“你是准备给对方送武器?”
“我……”黄海瞬间僵住。
黄昌元在一旁叹了口气:“宋公子的顾虑很是应当,自然,你们说的也有道理,咱们大河村虽不是富饶之地,但大伙儿都是良善之人,你们感念谢将军恩情,我作为一村之长很为你们骄傲。”
见众人神色动容,黄昌元又道:“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有人要对谢将军不利,那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但是,宋公子说的话也是为我们好,我们这些人老弱妇孺众多,去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山匪拼命,这跟直接送命有什么两样。”
“宋公子,不知你有何高见?让我们坐视不理实在于心不安。”
对上黄昌元沧桑的双眼,眸光中透露着坚定,宋时微勾唇:“我没有什么高见,我只知道你们对上山匪,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过是白白送命,何必呢。”
说完宋时微就离开了,没有去看在场众人的神情,心中只觉得这些人愚蠢至极,不过一腔热血倒是确实令人动容。
但,那又如何呢。
当初决定跟这些人一道行走,也是觉得这些村民良善好相处,最主要的是做了什么他们不会觉得理所应当,反而满心感恩,即使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感谢,家家户户也都将自己现阶段最好的东西拿出来。
原本宋时微觉得和他们一直结伴而行还不错,可如今,却不免觉得郁闷,有时候太过良善也不行,人立于天地之间,良善中还是要带点锋芒和头脑的。
望着天空,宋时微吐出一口浊气,轻叹一声走进帐篷,没再理会他们要如何做。
章武在吵吵嚷嚷中回来,一回来就直奔宋时微帐篷前,喘着粗气,可见是一路狂奔而回。
宋时微掀开帐篷出来,定定看着他,突然问道:“你是否也跟他们的想法一样?”
章武满脸疑惑。
宋时微又道:“若你也想跟他们一样去救他们口中的谢将军,我不拦你。”
章武连连摇头:“我没有那些想法,我之前劝过他们,他们不听,所以我跑回来就是想问问主子,我们要不要现在就离开。”
宋时微挑眉,有些惊讶章武的话,不过眼底浮现一丝笑意:“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收拾收拾离开吧,不过总归相伴一场,一会儿你去跟村长告辞。”
“好。”
章武快速收拾好东西,之后又给马喂了豆子和水,准备妥当后同主子说了一声,随后便去找村长了。
宋时微背着手站在马车旁边,看着章武和村长两人走到一旁小声说话,注意到两人说完话一同走过来。
黄昌元朝着宋时微拱手,神情有些可惜:“听闻两位准备离开了,这一路上两位公子多有照拂,我便过来同公子道一声谢,若是日后有幸再见面,定会报答两位的恩情。”
“村长客气了,我们结伴而行,不存在谁照拂谁一说,况且这一路上村里叔叔婶婶每次摘了野菜打了野物,都会送一些给我们,说到照拂,还是贵村更多一些。”
“不过现下我和章武确实不想参与旁的事,所以我们两方就在此分道扬镳了。”
黄昌元微微颔首:“原就是我们村自己决定的事,确实不该拉着两位公子一起,结果无论好坏,都是我们自己选的,老朽就在这儿,祝两位一路顺风。”
宋时微很满意这位村长的态度,露出些许笑容,不过想到他们即将要做的事,还是低声说道:“我虽没立场阻拦大家,但也想提醒村长,以卵击石不是明智之举,想必大家也都知道,对于山匪,或可智取,且我听说那位谢将军一家身手不凡,想来押解他们的官差也是有些身手的。”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宋时微料定村长能听懂话外之音,于是说完就上了马车。
章武解开系在树上的绳子,利落跃上马车,扬鞭前朝着村长点了点头。
马车扬长而去,激起一阵尘土。
黄昌元站在原地没有离开,苍老的身躯挺直而立,望着越来越远的马车,终是拱手弯下了腰。
黄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黄昌元身边,同样望着远去的马车:“爹,章武他们走了?”
“走了也好,免得被咱们拖累了。”
黄平不太赞同他说的话,想也不想就反驳:“怎么能是拖累呢,山匪人多势众,但咱们人也不少啊,好好安排一番,未尝不能成功。”
黄昌元也没说话,沉沉叹息一声,和大儿子转身离开。
村里人在村长过去时就注意到了,也看见了离开的马车,此时村长回来,大家都没有问,对于两人的离开,更没有怨言,说到底不过是选择不同罢了。
黄昌元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老怀欣慰,强硬笑了笑招手示意大家过来,随后说道:“宋公子离开前提点了我几句,我也跟大伙儿说说我的想法吧。”
见大家专注看来,黄昌元继续开口:“想必大家也都明白,我们对上山匪肯定是送命的,宋公子说的没错,谢将军常年征战沙场,身手肯定非凡,负责押解他们的官差身手方面也会高出寻常官差许多,正面与山匪对上,不一定就会输,可那些山匪也明白这点,所以才会选择突袭。”
黄平若有所思:“爹,您的意思是?”
黄昌元笑了笑:“一会儿你带上几个人去官驿,同那些官差说一声,让他们有些准备,想来那些山匪青天白日是不敢去的,肯定也是夜晚行动,我们还有时间做些准备。”
“大伙儿抓紧时间收拾东西,我们全力赶路,争取快些赶到山匪前面,陈强刘东,你们常年打猎,到时候带着我们在山匪必经之路上做些陷阱,多少也能拖一些时间,给谢将军那边多做些准备。”
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毕竟自己带着一村人出来逃荒,就应当为他们负责,也得多亏宋公子离开前的提点,这样安排下来,想必能减少不必要的牺牲。